所以他不想過多地去維護這線。
他明白,即便付出再多,那線的堅韌度也比不上盡頭成千上萬條線。
但是,那天,他自認遇到一個同他相同,周遭都是空空如也的人。
但那人身上帶刺,對所有人都是戒備狀态。
餘鬥試圖把線連在他身上,可每接觸一次就會在身上留下一些疤痕。
他一次次釋放善意去暖化那些刺,最終他等到了,他們連接了線,那線看起來比任何人的線都要堅韌和粗大。
林嶽和方勇在他們吃完早飯不久就到了。
初看到方勇,雖是有預想,但餘鬥還是毫不留情地笑了出來。
“餘哥,你太過分了,我黑成這樣拜誰所刺啊。”方勇委屈撇嘴。
“跟我有什麼關系,又不是我把名字給你填上去的。”
“那也是因為想和你們再聚一聚,結果你們都不去,就我去了。”
方勇越說越委屈,仿佛下一秒就要哭了。
“啊咳咳……”餘鬥轉移話題,“對了,這我發小童稚,這是方勇還有林嶽,嶽哥。”
說到林嶽時,餘鬥看向他咧嘴一笑。
後者也在看他,見餘鬥看過來,嘴角笑意更深了。
方勇聽到童稚的名字,突然肅敬起來,敬了個軍禮,“同志你好,我是方勇!是組織上來接應你的。”
童稚被他這操作弄得一愣,朝餘鬥驚奇地笑了笑。
大概意思在說“你朋友挺幽默。”
他反應也快,握住方勇伸來的手說:“方勇同志,組織上近來可好啊?”
餘鬥和林嶽被這兩人逗樂了。
不過也因此讓氣氛活躍起來了。
到了水上樂園,他們剛玩過一個水上過山車,方勇的肚子便不争氣起來。
“卧槽!餘哥,這哪有廁所啊?現在我是又想吐又想拉。”
餘鬥拿毛巾胡亂擦了擦頭上的水,笑說:“你還真是會趕時間,虧得沒在玩得時候肚子疼。我們去找找廁所,你們先休息會兒吧。”
說着,帶方勇走了。
一路上基本是童稚和方勇在說話,林嶽除了開始的自我介紹時和童稚問了聲好外,就沒再交流過。
兩人尴尬地在原處坐了會兒。
“我們之前好像見過吧。”童稚率先打破沉默,“去年十一假期時,我當時和餘鬥去他兼職的店裡吃飯。”
林嶽點了點頭,他記得對方,“嗯,見過。”
“.…..我還挺意外的,餘鬥在高中能交到這麼多朋友。”
林嶽看向他,不太理解地問:“為什麼?”
在他看來,餘鬥是個很有吸引力的人,不論是初次見面還是現在。他認為餘鬥周圍的人應該也是這樣想的,因為隻要遇見,那些人便總會樂意圍在餘鬥身邊。
“這事兒嘛,應該也能說。”童稚猶豫了下,“他之前被朋友背刺過。不過按我說那稱不上是朋友。”
“.…..”
“餘鬥以前比較淘,小學還能理解理解,但到初中就顯得不良了,他不穿校服、不寫作業、上課睡覺,總之就是想違反校規。不過他也不是故意和老師作對,他爸媽經常不在家,就是想這樣引起父母注意,青春期小孩經常這樣。”
說道青春期時,童稚笑了下,仿佛他不是和餘鬥同歲的朋友,而是餘鬥的長輩。
“但多是他姐姐出面的。好像是初二吧,當時有幾個小孩很崇拜他那種不羁的生活方式,幾人就組成一個小團體。為了扮的全面點,他還花錢雇了個女生放學後在操場溜圈。是不是挺逗的?”
林嶽笑了笑。
“反正他最終目的也達到了。那幾個小孩成績落得太靠後了,他們家長就打電話問老師,知道了情況後,就打給餘鬥父母。當時餘鬥又因為不寫作業被喊去辦公室,他父親就氣沖沖跑進去打了他。我當時也在辦公室,他的臉瞬間就又紅又脹地腫了起來,和另一邊比特别明顯。
我和他認識很多年了,從來沒見他哭過,那次也沒有,他的眼睛隻是很紅,渾身顫抖得厲害。去醫務室的時候他還罵我沒出息,我當時也是驚到了,流個眼淚也正常吧。那巴掌,我站得有十步遠了都能感受到餘叔的掌風。”
林嶽低着頭,僵硬地捏着手裡的白色毛巾。
童稚見他這情緒,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不用感覺他可憐。那小子自己很會調節的,之後一有人問他這事兒,他就吹噓自己被打的時候怎麼怎麼堅強,愣是眼都沒眨,吹噓也就算了,還總把我哭的事兒單拿出來,說我哭得梨花帶雨把校服都哭濕了。用詞也不會,我哭得哪有那麼好看。”
他講着講着自己樂了。
林嶽也禁不住笑了。
“後來他就開始穿校服了,有人想刻意跟他走近,他也不再搭理了。所以他高一開學時告訴我交了很多朋友,我還挺驚訝的,但更多的是開心,我感覺他就應該這樣。當然,要肯用功學習的話,那就更好了,哈哈。”
林嶽點點頭。
像餘鬥這樣的人,就該耀眼地存在才是。
……
到了晚上,他們陪慶爺玩了會兒紙牌後,在院裡的亭子鋪了涼席和夏涼被,還紮了蚊帳,帳篷似的。
“沅溪夏晚足涼風,春酒相攜就竹叢。真是好生活啊~”
童稚感歎一聲,躺在夏涼被上。
餘鬥鋪着自己的被子,聽他這麼說,嫌棄地踹了他一腳,“你能不能正常點,說什麼酸話呢?”
童稚笑了笑,“實在難得嘛,這麼多年我第一次感受到這麼輕松。”
“贊同!慶爺這兒簡直就是世外桃源,不,竹源!我老了也要去大自然裡生活。”方勇附和說。
“.…..”
“嘿……”餘鬥放下手機躺下,深吸一口氣,“竹床藤簟晚涼天,卧看星河小院偏。”
“咦——”
童稚和方勇一同起哄。
“餘哥你也不怎麼樣嘛!”
餘鬥笑了,“怎麼着我也是拿過作文獎的,怎麼能讓你們給我比下去。啧,我是不是應該和王甯軒賭這個,他成績升的讓我很害怕啊,估計親簽要不了了。”
“賭什麼?”
聽到王甯軒的名字,很少說話的林嶽突然開了口。
“沒、沒什麼。”餘鬥一時忘了林嶽好像不是很喜歡王甯軒,“就是賭着玩的,如果我赢了,他就送我一本親簽。當然,我們賭的是分班後第一次月考的成績,還是要考到第一名,應該也很難赢吧……”
餘鬥覺得解釋有些過度,他偷偷看向林嶽,後者背對着他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也不一定餘哥,高二分班成績好的學生基本就去學校後面的教學樓了,這麼比起來他勝算很大啊。”
“勇兒,我有時候真想把你嘴封起來。”
餘鬥沒好氣地說。
“你喜歡親簽?”這時童稚說,“早說就好了,上學期我們學校有個小說作家給我們做講座,知道你喜歡就去給你要一個了。”
“哪個作家?”
“佚名。”
“草!”
餘鬥坐起身。
這正是他喜歡的推理小說作家,“你怎麼不等我死了告訴我!”
“你真想要啊?”童稚笑了,“騙你的,那種大作家辦講座也不會在高中吧,”
“.…..”
幾人又聊了會兒天,慢慢聲音越來越稀。
餘鬥平時熬得晚,睡眠也淺,外面的蟲叫聲讓他始終睡不着。他看着天上漫天繁星發呆,尋找着認識的行星。
突然,他左邊的身軀動了動,一個溫暖的手心包住了他的手。
餘鬥側頭看去,小聲問,“怎麼了嶽哥?”
林嶽搖搖頭,手指穿過他的指縫又握緊了些。
那夜的風微涼,吹拂着四周的白色紗帳,仿佛風在低語,為他們的相識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