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如墜冰窟,耳鳴眼暈,内心深處在顫抖。
若真是勾魂簿,那麼各大門派今日必将遭遇腥風血雨。真正的交手還沒開始,老鬼這把刀就把江湖割開血肉模糊的口子。
“勾魂簿已經在我手裡,他怎麼還有?”淩今琅失驚,不禁從椅子上站起來。
盛槐道:“郡主安坐,我沒功夫竊你那本。禅柯寺成立近百年,所記之事豈止一冊。陸修聞給你的那冊是前幾代恩怨,我們就怕郡主别有圖謀,果然,你言而無信。”
混蛋!竟然敢耍她!淩今琅恨得暗暗咬牙。
盛槐面向所有人,一字一句道:“我手中這冊勾魂簿所記的是這五十年内,江湖中大大小小的殺戮。這上面的每個名字,與諸位息息相關呐。”
山風呼嘯,死一般的寂靜在廣場蔓延。
各派衆人的表情極為複雜,當初執意剿滅禅柯寺就是為了斷除這樣的後患,沒想到把禅柯寺逼到絕路,竟把勾魂薄拿出來對簿公堂。這種東西怎麼能夠見光!
每個人的手都握在了兵器上,無數雙目光浮出殺機。但是其他人都按兵不動,自己現在動手就成了衆矢之的,做賊心虛。
有人瞻前顧後,有人坐立難安,大喊着正義凜然之詞,三三兩兩的要去砍殺盛槐,趁機搶奪勾魂簿。十招之内,這些人無不被打了下去。
從未有人輕視老鬼的武功,先前他追殺蘇筇時,衆人就已看出他的武功大有增進。當時就該殺了他,何須留到現在把事情弄得這麼棘手。
在對付禅柯寺惡人時,江湖的規矩是不必講究道義公平,能殺則殺。周道昌号令各大掌門圍殺盛槐,與此同時,混入人群中的牛鬼蛇神也浮出水面。
江湖緝惡榜上排名第一的殺手是盛槐,江湖人殺他是為鏟除奸惡,牛鬼蛇神殺他是為取而代之,謀那第一的名号。
據守高位的禅柯寺殺手也加入對戰。逍遙山廣場一片刀光劍影,冷血飛濺。
許泠泠沒有加入這場混戰,她敵視老鬼,也在老鬼手裡活過多次。解蠱毒的救命恩情是她欠了老鬼的,她沒辦法對抗武林救老鬼,但最起碼,她不能往他身上補刀。
與她一樣坐在座位上的還有溫月蓉,這個恬靜文雅的姑娘失去父親後已經很久沒有開口說話,也沒有絲毫歡顔。周道昌已将收她為義女的事提上議程,保證會将她視如己出。溫月蓉對任何事都沒太大反應,呆呆看着面前一群人打的你死我活。
周道昌絕不能讓勾魂簿暴露人前,想盡辦法要殺盛槐。周紫玉盡力協助父親,招式狠辣。
那邊為了勾魂簿殺的屍首遍地時,淩今琅好整以暇看着這出混亂。起初要拿勾魂簿是為了能控制武林,有了緻命把柄,不信這些掌門不肯聽她的話。眼下武盟統一,周道昌與她合作無間,武林力量盡在囊中。勾魂簿于她來說也不那麼重要了。
就在這時,山階處出現一個身影,沒有人關注他的到來,最先看見他的人是盛槐。
隔着武林人士的殘肢鮮血,隔着刀光,隔着山風,盛槐與柳裵的視線穿過人群相彙。彼此目光平靜,看不出壓抑隐藏的情緒。
“阿盛……”柳裵一路狂奔而來,大口喘着氣,二話不說抽出鋼刀,破開人群靠近盛槐。
等待柳裵的是一把鋒利冷酷的刀尖。
霩也刀劈開沿路阻礙,無情的插向柳裵的胸膛。若非龍祈及時趕到截斷招式,毫無防備的柳裵已被一刀捅穿。
盛槐與龍祈短暫交手,心中一震,此人的武功招式,太熟悉了!
凡是習武之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習慣。身法移動,對戰謀算,劍法招式,這些風格與自身融為一體,成為深刻的烙印。盛槐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察覺到此刻跟自己交手的人,就是那天在十裡樓殺死師父的那個蒙面男人!
“離開這裡。”龍祈擋住盛槐,冷聲催促柳裵,他嘴角破皮,顯然是被什麼人咬的。
柳裵置若罔聞,他沒有問盛槐為何要殺自己,事已至此,想必盛槐什麼都知道了。因為他注意到在場禅柯寺的人數根本不是計劃中那樣。
“你騙我?你的計劃不是讓禅柯寺所有人都來嗎?為什麼隻有這些人?”柳裵是質問的語氣。
盛槐不理會柳裵,揮刀斬殺近前一名弟子。龍祈怕自己忍不住會想殺了盛槐,那會讓柳裵記恨自己,因此他及時抽身,帶着柳裵去見淩今琅。盛槐還欲去追龍祈,被圍上來的弟子纏住。
柳裵在龍祈的拉扯下一邊走一邊環視四周,心裡開始有點發慌,僅憑盛槐帶來的這些人,怎麼可能全身而退。他是不是一開始就沒設過退路?
“我們說好的,你不會殺他。”柳裵站在淩今琅身邊,低聲道:“我沒向你求過任何事,就這一件,你放過他。”
皇室貴人都愛塗丹蔻,甲面生花。淩今琅玩弄着手指,漫不經心,“我不喜歡一切潛在的風險,留着他,會為我帶來危險。”
柳裵急切道:“不會的。我能看好他,絕對不給郡主添麻煩。”
淩今琅擡眸,目光冰涼,“禅柯寺今日并未全部出現,另一部分餘黨在哪裡,你知道嗎?勾魂簿不隻一冊,你知道嗎?”
柳裵無言以答。龍祈擔憂的看着柳裵。
“你把他當恩師,想法設法的要護他性命,可他對你處處提防。隻有王府,隻有本郡主與你才是一道的。”淩今琅微微擡起下巴,面龐美麗,“你是本郡主安插到禅柯寺的暗探,這群武林人不會為難你。隻要你自己不找死,就能安全回到王府,見到你娘。”
不管柳裵如何偏離,母親是拉他回正軌的線。
柳裵看着獨身面對武林人士的盛槐,雙拳緊握,手背掙出青筋。
四年前答應做暗探是為了逃離王府,也希望有朝一日能把母親帶出那個噩夢之地。無論他做的再多,跑的再遠,始終是闵淮王府低等的賤種,下賤的野狗。
他現在隻想保住盛槐。
“你要什麼才能放過他?”柳裵問。
淩今琅說:“現在的你已經沒有資格跟我談判。”
柳裵沉默許久,說:“若我問出禅柯寺餘黨的下落,能不能換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