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正對着湖泊山崖，四周沒有人經過，兩個人欣賞了好大一片秀麗之景，可都是心不在焉。

“你知道陸修聞有多恨常安，為什麼還要铤而走險去救他？他已經不是禅柯寺的人。”柳裵想到那一夜盛槐待在那間風雨飄搖的屋子，心裡積壓的恨怒越深。現在去找陸修聞隻會給盛槐帶來麻煩，來日等他出手，必是陸修聞的死期。

“常老大于我有恩，我不能讓常安那麼死。”盛槐的想法隻是這麼簡單而已。

柳裵不能接受，“你要報恩不是在這種時候。”

盛槐坐直身子，望向遠方霧氣升騰的湖面，語氣淡了，“那你認為什麼時候适合？”

我壓根就不在乎常安是死是活。柳裵了解盛槐的性子，這話如果說出口，他們必定會生一場争議，因此沒有開口。

盛槐看着遠方，也沒有說話。

過了好久，柳裵黯然道：“你有沒有為我想過？要是你死了，我怎麼辦？”

盛槐是知道柳裵性子涼薄的，他以為會聽到柳裵漠不關心的話，陡然間聽見這般憂愁的聲音，柔聲道：“以後不會這樣了。”

柳裵不冷不淡的哼了一聲，明顯不信他的保證。盛槐用肩膀輕輕推一下柳裵的肩，有點哄他的意思。柳裵端坐着無動于衷，餘光還是忍不住往他那邊掃了一眼。

“别生氣了。”盛槐伸手輕輕拍他的臉，溫聲道。

柳裵歎了口氣，微微歪頭，用腦袋磕了盛槐的腦袋一下，非常孩子氣的行為。

盛槐莞爾，“好了。過兩天我去鎮上給你買蓮子糖，這樣你就能消氣了？”

“你就會用這點小恩小惠的東西打發我。”柳裵不滿。

“要是不喜歡那就算了。”

“不行，得買。”柳裵獅子大開口，“但我不要吃的，你拿金子做成糖送給我。”

盛槐看他，“為什麼？”

這段時日柳裵獨身在外，眼觀耳聽見過不少世面。不管是哪路魑魅魍魉，錢是最重要的東西。如果一個男人肯為你花錢，不說别的，最起碼心思都在你身上。

他覺得這樣的想法太庸俗，挺看不上這些為了驗證男人真心而弄得自己像搖尾乞憐的人。可他還是脫口而出，想看看盛槐的反應。

柳裵說：“新奇。”

“金子做成這東西，多費功夫。”盛槐一本正經，是半點都沒感受到柳裵的心思。

柳裵心中失落，沒再說什麼，端來溫熱的藥遞給盛槐，随口問道：“你把常安藏在哪裡？”

喝完藥，盛槐從柳裵手中接過溫水漱口。殺手的特性是能夠保守秘密，盛槐在這方面從不讓人失望。柳裵沒再追問，默默坐在他身邊。

“柳裵，你想離開這裡嗎？”盛槐忽然說。

話題如此突兀的轉變了，柳裵不露聲色地分辨着盛槐略有些嚴肅的表情。這世上最了解盛槐的人有兩個，一個是盛無渡，另一個則是柳裵。這麼長時間的觀察和默契，使柳裵能夠從盛槐細末的表情看出他在想什麼。

“阿盛，你想離開的話我可以幫你。”

盛槐搖頭，沒說話。

“如果你想走，随時可以走，之後的事情我來解決。”柳裵确實希望盛槐能夠早點離開禅柯寺，這樣他們将來或許就不用變成仇人。

但盛槐所擔心的不是自己怎樣，“現在的禅柯寺并不适合你，我想讓你離開。”

柳裵從未想過離開，他也不能走，“那老鬼呢？你教我這麼長時間不是想讓我接替你嗎？要是我走了，誰來接你的位子？”

盛槐眼中是濃的化不開的情緒，“我會留在這裡。”

柳裵一愣，輕聲喚道：“阿盛。”

盛槐的手被人牽住，院外随時會有人經過看到，他沒有掙開，反手緊握住柳裵的手，“以前執行任務的時候并沒有這樣的感覺，可這半個月，我會開始擔心你不再回來……”

餘下的話被封在唇間。

兩雙對視的眼神純澈，裡面隻有對彼此的柔情和關心。

柳裵餘光裡出現了一個人影，他不在乎那是誰，在山林翠景前與盛槐親吻。他不想讓盛槐産生這種失去感，他就在這裡，不是夢，也不會在某一刻突然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