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裵端了一碗熱粥回來,溫度剛剛好,讓盛槐趁熱喝,“墊墊肚子再喝藥。”
盛槐垂眸看着手裡的粥碗,“你的傷怎麼樣?”
“什麼?”柳裵沒聽清楚,實在是盛槐的聲音有點小。
“沒什麼。”盛槐小口喝着粥。
“師父你身上都是皮外傷,但是失血過多,昏迷了七八天。你精力還沒養好,不急着說話。先喝粥。”
柳裵習慣的在靠近床邊的椅子坐下,這張椅子放在床邊實在突兀,盛槐醒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顯然是有人為了方便照顧床上的傷患特意搬到這裡來的。
喝完粥,柳裵讓他等一會再喝藥。盛槐靠在床邊,兩人靜坐無言,眼神無意間碰上又随意錯開。
“師父,可以喝藥了。”柳裵遞上藥碗。
刺鼻苦澀的藥味直沖天靈蓋,盛槐有些遲疑,柳裵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似要監督他喝藥。
盛槐聞着強烈的藥味,就像有根棍子在肚中翻攪,惡心難受,又不可能說不喝,磨磨蹭蹭的問:“怎麼不備水?”
“哦,”柳裵到桌邊倒一杯溫水回來,又繼續瞅着盛槐。
盛槐沒辦法,硬着頭皮把藥灌進去,急急忙忙接過水飲下。
突然,盛槐捂住嘴,一陣反胃,他實在沒能壓得住,剛喝下去的藥和粥全都嘔了出來,吐在床邊的地上。
這是盛槐第一次因喝藥而嘔吐。完全是那藥太難喝了,盛槐是這麼想的,柳裵也是這麼說的,鄉野遊醫開的藥方讓人難以下咽。
柳裵将盛槐安置在院裡的藤椅上,在他伸手就可以拿到的地方放了一杯溫水,然後進屋清理穢物。
說實話,盛槐從未對一個人這麼過意不去。以前洗洗弄髒的被子也就算了,現在還要幹這事。
清理幹淨房間,柳裵在井邊洗手,說:“下回喝藥的時候我備點糖,這樣應該會好點。”
這不成了小孩子喝藥,還要用糖哄着。盛槐又确實喝不下那藥,不知道怎麼接話,隻好擡頭望天。
藤椅旁有張小方凳,柳裵坐下來的時候看了盛槐一眼,“師父,你不要生我的氣。”
盛槐看他,“我不生氣,為什麼要生氣?”
柳裵半信半疑,“真沒生氣?那你為什麼看起來不高興?”
盛槐無語,“我一副病容,剛才差點把腸子吐出來,看起來能有多開心?”
“哦,沒生氣就好。”柳裵默了一會,說:“我從逍遙山逃出來之後他們窮追不舍,所以才來的遲了些。你不要怪我。”
盛槐一頓,熬粥熬藥,甚至還主動清理穢物,這麼大獻殷勤是怕自己生氣?
桐山派那一次警告過後,柳裵變得安分恭敬,想必是害怕被趕回分堂。那麼柳裵這一次為什麼回來救他?本能的害怕,因此不敢見死不救?
“你好不容易逃出去,為什麼還要折回來救我?”
夜幕繁星閃爍。柳裵說的認真,“我沒想過要自己逃跑。如果救不了你,就算是具屍體,我也會把你帶出來。”
這話聽着并不美妙。盛槐揚了下眉,被抓住的殺手下場不會太好,能留具全屍已是善終。“如果這次救不了我,你也會死在那裡。”
柳裵是有五成把握才去做這件事的,若如實回答,顯得太涼薄,因而他說:“跟你死在一起好像也還能接受。”
盛槐不冷不淡的笑了一下,“謊話說的很動聽。”
真是騙不了他。柳裵苦笑,“我沒說謊。”
盛槐躺在藤椅上,閉目養神,“我們是同一種人,都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冒險。如果沒有退路,你不會出現在逍遙山。但不管怎麼說,我現在還活着都是有賴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