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逍遙派正堂氣氛嚴肅。
北盟主溫繁之坐在首位,神色凝重。兩側紅木椅上坐着十二三人,分别是北盟六派掌門,以及南方幾大家族門派的代表。衆人為雲谷派滅門齊聚于此。
“蘇公子,請問你那夜是否真的看見了老鬼?”柯赦正色詢問。柯家與朱清雨是親戚,又與雲谷派世交,柯赦一定要為雲谷派查明真相。
蘇筇坐在左側,與諸位掌門并列。正堂内沒有一個弟子,其實以他機巧閣弟子的身份,是沒資格在此入座的。
蘇筇是機巧閣得意門生,有着一顆七竅玲珑心。江湖各派常有摩擦争執,争端不下便請蘇筇出面。隻要松鶴公子出馬,必能協助兩派平衡調和。他擅長人情世故,圓滑機明。又因挫敗禅柯寺的威風事迹,蘇松鶴三個字在江湖中積累了不小的聲望,足夠讓他端坐在正堂之中。
蘇筇起身站到正堂中央,不緊不慢的說:“那晚我和許姑娘本是追查老鬼蹤迹前往雲谷派,不料雲谷派竟發生此等慘案,也就在那個時候,我和許姑娘親眼看見老鬼往外逃出。我們一路追了他數十裡,奈何夜色太暗,最終還是沒能抓到他。實在慚愧。”
祿山派徐林掌門開口道:“但佟夫人說她那晚看到的殺手并不是老鬼,實在讓人想不通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蘇筇風度翩翩,“許姑娘正在協助搜尋老鬼,諸位若是不信我的話,等許姑娘過來,再問問便是。”
衆掌門相視一眼,都沒說話,默契的看向溫盟主。溫繁之沉默的看着某處,有點心不在焉。
徐林心中冷哼,年紀輕輕淨會拿腔拿調,嘴上還是和善,“松鶴公子說的是哪裡話,我又沒說不相信你。隻不過這件事确實奇怪。”
蘇筇語氣稍緩,說了幾句圓融的話,又道:“我們還要再請佟夫人說說當晚的事情經過。如果不是禅柯寺,真兇又會是誰呢?”
“滅了雲谷派,誰能從中得到好處,兇手就是誰!”一個身着素衣的少婦人步入正堂,她的臉色憔悴消敗,幹澀的眼睛裡是火一樣的光芒。
這句有力的話語如同驚雷炸醒了氣氛低沉的正堂。
朱清雨本家父母皆亡,性子溫婉安靜,經此大變,她身上有種烈火焚身的剛烈。太過悲痛的她今日暈厥了數次,柯赦讓她回去好好休息,朱清雨說什麼也不走。
“江湖中已有一個禅柯寺便罷了,如今還有這種不知名的兇惡之徒在暗地裡行兇。溫盟主,我家翁與丈夫在世時,常說溫盟主智勇穩健,義薄雲天,守護北盟安定,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還請盟主為我雲谷派數百條人命做主!”朱清雨跪地懇求,擲地有聲。
在她說話時,許泠泠從外面走進來,站在一旁聽着。蘇筇看着在那哭求公道的朱清雨,眼底深處閃過一絲寒光。
“佟夫人快快起來,我一定會查清楚真相,還你一個公道。”溫繁之伸手示意朱清雨不要跪着。
柯赦将朱清雨攙起來,讓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溫繁之讓朱清雨說一說那夜的原委。
朱清雨滿面悲痛,抑制住情緒将當晚發生的事情道來,“那天晚上的事情非常突然,我與義林吃過飯不久,那群人就闖了進來。他們行事兇狠,武功也很高。隻是一會……”
她疼得心絞痛,揪緊胸口的衣服,堅持說下去,“隻是一會,到處都是屍體。後來我才知道他們圍攻家翁,将他活生生砍死了!雲谷派在江湖上素無仇家,究竟是何人下此狠心?!”
“佟夫人,不管是禅柯寺,還是任何人,我蘇筇一定幫你将真兇繩之以法。”蘇筇言辭懇切,又自我懷疑的說:“不過那天晚上我們看到的人是老鬼,莫非真是夜色之下看花了眼?許姑娘,你認為呢?”
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許泠泠。
許泠泠思考一下,道:“或許老鬼也曾出現在那裡。不知佟夫人是怎麼判斷兇手并非禅柯寺的人?”
朱清雨邏輯清晰,“禅柯寺會有鬼符預示,我們沒有收到。若說栽贓嫁禍,他們也并沒有這麼做。曆來江湖中意外目睹禅柯寺行兇的人,都說他們從不蒙面。而闖進雲谷派的那些人都戴着蒙面,顯然是怕被發現身份。”
關于真兇的推測陷入僵局,衆人将有可能的預想都推敲了一遍,邪教洛水門,羅摩堂,甚至是已經瓦解的魔教大紫羅宮。毫無頭緒。
許泠泠聽完朱清雨的話,不由得也懷疑自己那晚看錯了人,她猶豫的看向蘇筇,發現他正在看着朱清雨。蘇筇總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因此她并未多在意。
衆人商議完覺得還是要先找到老鬼,如果他參與此事,抓了他就地正法。如果他沒有參與此事,也要與他當面對峙問清楚,然後再就地正法。
雲谷派慘案人神共憤,在抓到老鬼之前,各大掌門決定繼續留在桐山派。議會完畢,衆人陸續散去。
許泠泠走出正堂,出聲叫住前方的蘇筇。這半年間,他們的關系漸行漸遠,是許泠泠主動疏遠了蘇筇,這讓他有點不快。不過每次遇到許泠泠,蘇筇依然能擺出一副溫和笑容。
“松鶴公子,這件事你怎麼看?”許泠泠是個直接坦率的人,她避離蘇筇,但從不否認他的聰明才智。
蘇筇搖着扇子,道:“若真兇另有其人,在下定當盡心竭力幫助佟夫人。”
朱清雨這時從旁邊經過,聽見這話甚是感激。蘇筇拱手,“佟夫人悲憂過度,回去早點休息,找老鬼的事情就交給我們來辦。”
“多謝松鶴公子。”朱清雨走了。
許泠泠審視的看了眼蘇筇,無法從他無懈可擊的臉上看出什麼,隻好加快步子追上走遠的朱清雨。蘇筇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們離開的身影,正要走時,有人又叫住了他。
“松鶴公子。”聲音怯怯的,正是郭希。
蘇筇一看到她,溫潤春風的臉差點有些繃不住,不太想搭理她,“怎麼了?”
女人對于心愛之人總有無限包容。郭希不在意他的冷臉,請蘇筇移步說話。蘇筇冷漠拒絕,轉身就走。
西山客院,從朱清雨房間出來的許泠泠心情郁郁,她向朱清雨細細問了當晚原委,更加懷疑自己那時難道真的看錯人了?
可她對老鬼的真容記憶深刻,那天晚上從雲谷派出來的人分明跟老鬼有着相同的臉。
許泠泠翻來覆去的想這事并非要為老鬼辯白。黑是黑,白是白。如果血孽由老鬼所為,她必殺老鬼,如果這件事跟老鬼無關,這樁罪名也不能胡亂栽到他頭上去,從而讓真兇逃脫。
許泠泠打算再去找找老鬼,經過廚院時忽然看到一個身影。
那人鬼鬼祟祟的進了廚房。她猶豫一下,走進去等在廚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