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槐言語似冰,“姑娘長得漂亮,可惜短命。”
“還不知道是誰殺了誰呢!”
厲喝之時,她人影已掠向盛槐。青雲弟子合攻向柳裵。
冬夜慘淡的月光從雲後透出,照亮草原上這場搏殺。
許泠泠的身姿宛若一隻輕燕,生于天空,長于天空,因此她還被江湖人美稱為靈燕仙子。能在江湖的深夜孤身一人挑敵,絕不是漂亮那麼簡單。她的招式幹脆利落,雖是名門正派,殺伐之氣亦盛。劍如銀龍,輕功遊弋。
大部分江湖女俠的招式都以好看為主,凸顯曼妙身姿,展現身段之美。怎麼吸引目光怎麼來。
不似女俠們的花拳繡腿,她的劍很鋒利,人也很鋒利。
許泠泠英氣眉目緊皺,“不管你是誰,今日都休想逃!”
盛槐此前沒有跟青雲派弟子交過手,跟她過上幾招,乍覺銳勢難擋。加以她的輕功确實不錯,不免費了些周章,也僅此而已。
許泠泠一聲痛呼,小腿已被劃傷。她飛身避開彎刀與盛槐拉開距離,低頭看到褲子上滲出血迹,心下駭然。
“姑娘輕功卓然,若我将你腳筋挑斷,你應該會很痛苦吧?”盛槐冷酷的聲音中帶着惡意。
許泠泠面色有點僵住,小腿處的刀口若再深一些,這恐吓之詞就會變成事實。
即将失去最重要的東西,沒有人會不害怕。這種痛苦與恐懼能取悅盛槐。
柳裵與青雲弟子在旁交手,打的難舍難分。
盛槐慢慢向許泠泠靠近,目光冰冷,“先從右腿開始,再斷你的左腿。”
許泠泠未曾奉出痛苦,眼神無比堅定,“隻要我還有一口氣,終能看到你遭報應的那天!江湖上有人怕你,一定也有人能殺你!”
盛槐有點驚訝,沒想到她這麼不怕死。許泠泠拖着受傷的小腿再度施展輕功。從小接受的正道教育促使了她的一往無前。
青雲弟子自也是英勇正義,他們不缺乏跟惡人鬥争的經驗。但他們今天遇到的敵人,恐怕是這輩子的噩夢。
柳裵一改在盛槐面前的謙從,露出獠牙,手起刀落。他的手法并沒有什麼招式路數,比盛槐更加簡練,每一次出刀都關乎自身存亡,因此下手更加幹脆刁鑽。
“铛!”地一聲利響。
彎刀壓着劍身劃過,許泠泠的手腕被擊中,長劍脫手落地。接着肩膀挨了一掌,她從空中跌到地上,成了一隻墜落的孤燕。
許泠泠踉跄幾步站定,嘴角挂着血迹,表情有點怔住,從來沒有人能将她的劍擊落。
盛槐饒有興趣的看着她,他的手下敗将不該在這時陷入思索,“你揮劍的速度不夠快。”
五個青雲弟子重傷倒地,盛槐正待靠近許泠泠,一支利箭破風而來。
盛槐眸光一凝,準确抓住飛來的箭,反手投擲回去。利箭穿過長空,靶心是司空庭的眼睛。
司空庭驚險避開,雙手拽緊缰繩加快騎速。等他經過青雲弟子,看見許泠泠躺在地上,騎速未停,回頭詢問,“許姑娘如何?”
“師姐昏迷,沒有大事。”青雲弟子的聲音被抛在身後。
白馬奔馳在草原上,如踏海遊魚,入雲鲲鵬。坐在馬背上的司空庭幾乎感覺不到颠簸,弓弩瞄準前方馬背上的人影再次射出。
柳裵偏開頭,利箭貼着耳郭劃過。他回過頭,眉目冷銳,眼尾吊着一分邪氣。“司空庭追上來了。”
盛槐騎馬在前,往後看了一眼,白駒如銀電霹靂閃近。
馬蹄聲在寂靜的深夜傳開很遠。柳裵策馬與盛槐的馬平速,問道:“師父,剛才為什麼不殺了許泠泠?我在分堂就對她有所耳聞,是個很難纏的女人。而且她已經猜到我們是禅柯寺的人。”
“她能猜到,别人也猜到了,又何必浪費時間殺她。”盛槐對她産生了興趣,遲早有一天,他會看到她臉上出現恐懼。
“隻不過是一刀抹脖子的事。”柳裵在心中腹诽:恐怕是你看人家漂亮所以手下留情。
雲塞飛日行千裡,超轶絕塵。很快就追上兩匹凡等黑馬。
“斬斷馬腿。”盛槐言簡意赅,揮刀砍斷射過來的箭支。
草原上隻有這三匹快馬,江湖人的喧嚣還在遠處未及。柳裵認為殺掉司空庭比較省事,盛槐不同意,堅持拿馬下手。柳裵隻能照做。
盛槐拽住缰繩掉頭,正面迎向疾沖過來的白馬。柳裵駕馬緊随其後,劈開空中飛箭,左右配合夾擊雲塞飛。
司空庭起先以為他們要對自己下手,接連射出幾箭抵擋,便隻剩三支箭。很快又察覺這兩個人的目标是自己的寶馬。
兩個刺客的彎刀接替進攻,雲塞飛非但不懼,還能遊刃有餘的避開危險。
果真是良駒,盛槐心想。
前蹄揚起,後蹄又翻,司空庭穩如泰山,看準時機再次射箭。盛槐臉上擦過一絲疼痛,血絲滲出。
師父!柳裵眼神一沉,策馬靠近雲塞飛想要下手。白馬何其機睿,察覺危險靠近立馬避開,柳裵锲而不舍,飛身躍起想要挂在雲塞飛的背上。
馬臀揚起,與主人合力,竟在短時間内将危險抛下馬去!
柳裵墜馬落地,翻滾幾圈迅速起身。方才被他抛下的坐騎剛好來到面前,柳裵抓住缰繩騰空而起,穩穩當當的坐回到馬背上,看向司空庭的眼神已有殺氣。
方才短暫交接,盛槐對雲塞飛更是充滿贊賞,“真是一匹好馬。”
雲塞飛太機靈不好下手,柳裵在盛槐附近,聽到這話,提出更省事的辦法,“師父要是喜歡這匹馬,我們把它搶過來,直接殺了司空庭。”
盛槐搖頭,“比起得到它,我更想毀掉它。”
司空庭隻剩下兩箭。追逐之間已與江湖同道相距甚遠,他沒有援手,這兩箭必須射中。馬兒嘶鳴,兩匹黑馬相繼中箭倒地。
盛槐和柳裵雙雙落地,站在貧瘠的草原上,遙望不遠處的白影。
盛槐說:“他的箭用完了。”
司空庭騎術一絕,因為射殺疾罡元在江湖展露風頭,卻從不為此而驕傲。他是個很有自知之明的人,明白自己的武功對付不了這兩個刺客,弩箭用完,他就失去了戰力。
沒有馬的他們無論輕功速度再快,也擺脫不了雲塞飛的追蹤。江湖同道遲早會尋蹤追上來,也遲早會殺掉他們。所以他不再上前,隻遠遠盯着他們的動向。
一聲慘烈的嘶鳴打破了司空庭的計劃。
刀光劃過,雲塞飛的後腿鮮血淋漓,半截腿已斷!
終究隻是畜生,受痛狂躁,司空庭被甩下馬,額頭撞到石頭磕出了血。他顧不上自己的傷,飛撲向寶馬焦急呼喊:“阿飛,阿飛!”
柳裵手中的彎刀被馬血染紅,“師父,你不是喜歡這匹馬嗎?”
雲塞飛是司空庭的第三條腿,他痛徹心扉,脫下錦衣裹住馬腿止血,仇怒的瞪向兩個殺手。
盛槐面無表情,冷漠的像隻惡鬼,“我不喜歡。”
遠處地平線火光閃爍,江湖人士尋了過來。草原上隻剩下傷心欲絕的司空庭,和倒在血泊裡哀鳴漸弱的雲塞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