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槐跳窗而出被牧場護衛團團圍住,一路退到了院子中央。
這些護衛常年随馬隊走南闖北,殺強盜,滅悍匪,個個都是練家子。三司镖局的镖師也加入戰鬥。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一幕令人驚歎的場面,镖師護衛加在一起近三十人,而那黑衣人形單影隻,拿着一把從護衛手裡奪過來的牧場彎刀,氣勢鋒銳,直取人性命。
“難道真像三師兄所說,這個刺客是禅柯寺的人。”司空庭想不通,禅柯寺誣陷烈馬牧場到底在打什麼主意?背後又是誰指使?
佟雲華表情肅穆,“最重要的是誰雇禅柯寺去殺餘掌門,若是三司镖局和烈馬牧場鬧起來,北方混亂,漁翁得利的人是誰?”
一顆顆黑色水影從燈籠前閃過,落在地面暈開紅色的水迹。原來不是下雨,而是飛灑的血珠。
驚訝和肅然不該在此時出現,衆人實在按耐不住心裡的情緒,統統露在臉上。就連認為今夜萬無一失的司空庭,看到那刺客冷酷的手法,也皺緊眉頭,顯出忌憚之色。
無論是牧場護衛還是三司镖局的镖師,此刻他們的眼中充滿恐懼,還能移動的人步步後退。
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盯着那個在血雨中穿梭的刺客。
“你是禅柯寺的殺手,若是告訴我們幕後指使是誰,我們可以放你離開!”佟雲華心裡明白對方不會如實告知,隻是盡力一試。
盛槐語氣冷淡,“就憑你們,還決定不了我的去留。”
“真是狂妄,”司空庭射出一箭落空。
相對年輕人,佟雲華很沉穩,他也必須沉住氣。幕後之人想要擾亂北方,圖謀不軌,必須盡快将此人揪出來,否則将來還會發生禍事。
“你幫别人殺人,不就是為利。既然你不承認自己是禅柯寺的殺手,那你大可以說出幕後之人的名字,你想要多少錢,我們盡力滿足你。”
在場所有人再次看向那刺客。
盛槐甩掉彎刀上的血迹,頭也不回,“做生意講究的是誠信。諸位有想殺之人都可以找我,我必守口如瓶。”
借刀殺人一向為江湖人所不齒。這刺客當真是把在場所有江湖人士都看扁了,竟光天化日招攬起生意來。
衆人頓時義憤填膺,群起攻之。像餘龍镗這樣的高手都死于刺客之手,他們并不能立刻絞殺刺客,但能對他造成傷害。
密密麻麻的圍攻讓盛槐身上多了幾道無關痛癢的傷口,他一時逃脫不掉,偏又不能暴露身份。
司空庭和佟雲華都出手了,一人使劍,一人搭弩。
院中交錯紛雜的人影并未影響盛槐的判斷。司空庭騎術精湛,單打獨鬥所能倚仗的隻有手裡那把弓弩。唯一讓他嚴正對待的人,是佟雲華。雲谷派的浮雲劍法以輕巧無影出名,出神入化不易察覺。
佟雲華借助周圍人身形掩飾,挑劍直刺黑衣刺客。
盛槐心無懼意,右手彎刀去擋青砜劍,左手滑出一把奇特的兵器。
此物四寸有餘,細長尖銳,如黃蜂毒針。刀柄剛好握手長短,小巧靈活,殺人無形。那日刺穿胡坤關節的銀光,便是這柄蜂刀。
佟雲華猛覺右臂劇痛,青砜劍落地,他的袖子被劃開,皮肉留下一道三寸細長的血口,血流如注。若非他閃得快,隻怕已經剝皮見骨。
“陰險!”佟雲華厲聲斥責。
這兩個字是對殺手的稱贊。盛槐徒手抓住射來的弩箭丢到一邊,回頭看了眼司空庭,輕蔑的笑了下。
他在笑?司空覺得不可思議,客院外面還有很多護衛,無數江湖弟子,耗上一整晚絕對能将刺客抓住。這種情況下,他怎麼還能笑得出來?這是對自己的挑釁!
突然之間,群馬奔騰的呼嘯聲闖入客院,伴随着起火的驚呼。
東客院此時箭在弦上,衆人不想去管這動靜,都很默契的盯着刺客防止他逃跑。
養馬場與馬房都在莊院後面。今日來參加壽宴的賓客們的馬也全都在馬房,數百匹馬受驚嘶叫的聲音非常響亮。馬房裡有馬夫看管,起火了自然會引着馬兒到草場避難。
然而,司空庭冷不丁的看到有馬從客院門口飛奔而過。
三匹,五匹……
他臉色微變,飛身上牆,隻見遠處的馬房熊熊燃燒。草場上一垛垛幹草成了助燃物,圍在馬房三面燃燒正旺。
數百匹馬的出路隻有一條,通往莊院的後門。上百匹駿馬被動的從後門沖進莊院。一時之間,整個莊院擁堵不堪。
有馬沖進東客院,一頭撞進來便不再退出去,越來越多的馬湧進來。紅色,黑色,白色,像奔騰的洪水。衆人調擺不了,也沒辦法把馬趕出去。院子裡擠得水洩不通,鬧鬧哄哄。
“刺客不見了!”有人驚呼。
馬洪圍堵整個莊院,衆人都被夾在群馬的縫隙裡難以抽身。
司空庭終于明白刺客剛才為什麼要笑,他有點懊惱,當機立斷,“定有同謀在外幫他!我先去追他,諸位速速過來。”
口哨吹響,一匹白馬出現在群馬外圍,鬃毛白如流星,身姿潇灑舒展,頗有大将風度。正是良駒雲塞飛!
雲塞飛長嘶一聲,混亂的群馬仿佛聽到了某種号令,止住嘶鳴鎮定下來。
司空庭縱身躍上雲塞飛的背,一騎絕塵。
莊院向東是大片大片的草原,冬季草地枯黃稀疏,火油配上幹草,一瞬間就點燃了夜空。
盛槐策馬夜行,回首看向後方的熊熊大火,快聲道:“小柳,做的好!”
裝醉在客院鬧事的是柳裵,伺機點火放馬的人也是柳裵。兩人第一次合作,已經表現出極好的配合和默契。
柳裵淡淡的笑,卻很快笑不出來了,因為他看到前方出現了一個人影。
一個姑娘。
江湖衆人,包括司空庭都騎馬在後,這個姑娘卻憑空出現在他們面前。
如果不是幽靈,便是提前在這裡等他們。可他們離開的路線有很多條,她怎麼知道他們從哪個方向離開?所以這個姑娘隻有可能是用絕頂輕功超過了駿馬奔馳的速度,然後降落在他們面前。
勒馬停下,盛槐和柳裵對視一眼,這姑娘正是方才在宴會上的那個紅衣女子。
盛槐不認識她,故此問道:“姑娘是何人?”
“青雲派,許泠泠。”
紅色發帶高束烏發,一襲紅錦衫衣在夜風中飄擺,飒飒英姿。
她說話之時已抽出腰間軟劍,直指盛槐,“江湖上很少有人能殺得了餘掌門,我檢查過他的傷,那麼幹脆狠辣的手法,隻有禅柯寺的人能做到。禅柯寺中能跟餘掌門匹敵的人屈指可數,你是瘟神,老鬼,還是閻王?”
青雲弟子以懲惡揚善為己任。客院裡的人手已經足夠多,許泠泠便一直等在外面。禅柯寺的殺手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客院裡的人若能擒住刺客就好,如果抓不住,她在外面也好進行二次追捕。不給刺客一點逃脫之機。
“師姐!”五個青雲弟子趕上來,從四周包圍盛槐和柳裵。
盛槐對這勢單力薄的包圍不屑一顧,有幾分閑心跟姑娘聊天,“四大災星還有一個無常,你怎麼不認為是他呢?”
許泠泠清俏的面容盈出冷色,“無常隻擅長僞裝,打不過這麼多人。而且他從我青雲派離開之後,我一路追緝将他重傷,他見到我躲還來不及,怎麼會出頭?”
聞言,盛槐眼神冷了幾分,“你傷了他。”
許泠泠冷哼,“我最可惜的是沒能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