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龍十七式是曆任老鬼的絕學,唯親傳弟子可學。
盛槐七歲時被盛無渡撿回收養,一邊學習武功,同時也跟所有人一樣,一步一步從分堂走上來。他從來沒有因為盛無渡弟子這個身份享受到任何殊榮或善待。相反的,師父對他格外嚴厲,要求更高。
這些年從分堂選出來的殺手年歲漸長,各有心思。盛槐很難相信跟這些人能建立真正的師徒關系。真到了危急關頭,威脅到互相利益,随時皆可抛棄。
但盛槐現在需要一個徒弟,一個能盡快擔起“老鬼”名号的徒弟。
北方進入連綿雪季,白雪皚皚,萬物銀裝。
松原遼闊,腹地千裡,林中雪松蔽天,平日豔陽高照都容易迷路,這種暴雪天更是兇險萬分。這裡曾是盛槐的試煉場地。不過他今日來此是為了一單任務。
松林外圍的斜坡高處有幾棵大松樹。盛槐倚在樹邊,俯瞰山下被雪覆蓋的道路。刺殺的目标還沒到,他摸出随身攜帶的酒壺,喝了幾口酒驅寒。
不遠處的樹下同樣有三個人在等待,其中兩人是當地分堂派來協助的殺手,另一人是暗門陳六的弟子,胡坤。他辦事得力,陸修聞特意讓他跟着盛槐來出任務。
飛雪漫天,防水的皮靴和裘衣抵不住寒風侵襲,連骨頭縫裡都透着冷意。兩個分堂殺手用衣服裹住腦袋避風,隻露出一雙眼睛在外。
胡坤的目光緊盯山路,一絲緊張從臉上閃過。盛槐沒有錯過他的神色變化,面無表情的抿了口烈酒。
約莫一炷香後,風停了,雪還在下。
山坡下方傳來馬蹄聲。盛槐收了酒壺,拉起蒙面,拔出一柄彎刀。其餘三人跟他是一樣的裝束。
八匹駿馬踏碎積雪在道路上疾馳,接近高聳的斜坡時,他們慢了下來,提醒前方的中年男人小心有埋伏。
中年男人身材健碩,胳膊能有女人的小腿粗,衣料被肌肉撐的鼓起,整個人像座大山堅厚。他目光銳利,掃過陡坡、雪林,聲如洪鐘:
“若有刺客大可前來,我餘龍镗縱橫江湖四十餘年,什麼妖魔鬼怪沒見過!想要我的命,也要看我的破天龍吟槍是否同意!”
此人是北方盟會的二把手,三司镖局的總掌門,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神槍餘龍镗。
二十年前塞外魔教大紫羅宮進攻中原武林,殺戮猖獗。餘龍镗用一杆破天龍吟槍橫掃大紫羅宮,守住基業镖局。後又聯合各大門派擊退魔教,聲震武林。
馬背上挂着一杆用布蒙住槍頭的長槍,杆身烏黑繞有暗紋,隐現雄悍之氣。
餘龍镗話音剛落,三個黑衣刺客疾奔而下,镖師們此時已移動位置,呈保護之勢圍在餘龍镗兩側。
雙方激烈交接。餘龍镗這幾日遭遇了好幾波刺客襲擊,都不足一提,他好整以暇坐在馬背上觀戰,想從刺客的武功路數推測他們是誰的手下。忽覺一陣煞風卷近,危險就在背後!
“掌門小心!”镖師擔憂大喝。
速度太快,餘龍镗根本來不及回擊,全靠本能反應壓低身體,堪堪躲過那把索命的彎刀。大掌探下馬背,蒙蓋的布抛向空中,三叉槍頭銳利無比,冽風呼過,長槍隐有龍鳴!
盛槐眼神一凜,提刀就上。
那杆槍在餘龍镗手中悍猛靈活,仿佛是他延長出來的手臂,伸向哪裡,哪裡便會被擊穿。三叉槍頭擦破盛槐的衣服穿進石岩,堅硬的石壁登時轟開一個巨大的窟窿!
若是那一擊落在盛槐身上,他會當即喪命。
盛槐擡臂擋開炸裂的碎石,毫無懼意,心底隐隐興奮起來。若論真刀真槍的打,他近幾年很少遇到值得一戰的對手。餘龍镗算一個。
頭頂遊影掠過,接着後背震痛,盛槐翻滾在地,鮮血從喉間湧了上來。他這才看清楚是那杆槍身撞在自己背上,運着餘龍镗深厚的内力,可不就成了緻命的殺器。
餘龍镗,果然厲害!盛槐擦掉嘴角的血,目光有些發亮。
“你可知我這杆槍已經殺了四個像你這樣的刺客!”餘龍镗手腕一動,破天龍吟槍劃過地面,積雪與砂石齊飛。
盛槐眼前一片飛沙走石,已經看不到餘龍镗的身影。按照計劃,分堂殺手解決镖師,胡坤配合盛槐刺殺餘龍镗。
然而當槍頭從亂石中間刺出逼殺盛槐,胡坤遲遲沒有援手,眼看餘龍镗的攻擊将近,盛槐不再等待,彎刀在掌心旋飛一圈卡進破天龍吟槍。
盛槐與餘龍镗周旋僵持,一時不分上下。
“老鬼,我來晚了。”胡坤姗姗來遲,提着刀看似攻向餘龍镗,卻是刀鋒一轉,砍向了盛槐!
但凡盛槐此時反應慢一點,腦袋和脖子就要分家。他沒有絲毫詫異,右手持彎刀與餘龍镗抗衡,左手擲出,一道銀光貼着雪地劃過,準确釘穿胡坤的腿關節。
胡坤發出慘叫跪在地上,不敢置信的看着盛槐,“你怎麼……”怎麼知道我要殺你?!
那道銀光沾着血迹躺在雪地中,是一枚奇特的暗器。盛槐一擊猛招逼退餘龍镗,兩人拉開距離,他也有空去看臨陣倒戈的胡坤。
“試探你,也是今日的任務之一。”盛槐道。
胡坤臉色煞白,“這是陸修聞設的套,看來我今天是逃不脫了……餘掌門,你快走!我來攔住他們。”
胡坤艱難爬起來,做出防禦之态面向盛槐,催促餘龍镗快點離開。
餘龍镗有點明白剛才發生的事情,非常吃驚的問胡坤:“你是……”
盛槐高聲打斷了兩人的交談,“餘掌門,你今天必死無疑!”
七個镖師死死傷傷倒了一地,分堂殺手站到盛槐身後,他們不清楚胡坤為什麼要當叛徒,也不想知道,低聲請示盛槐,“那個叛徒要死的還是活的。”
“留活口,讓他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