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首領不以為然道,示意身後幾個手下清理現場。
“監控裡看的一清二楚。”
白楊靜靜等待着下文,嗜血之後滔天的空洞将他推進深淵。
“但是我不認為你殺人了。”首領摘掉面罩,瘦削幹癟的臉,眼睛仍然埋在濃密的眉毛中。
“這裡沒有殺人這個說法,你戰勝了他們。”
聽到這裡,白楊擡起頭,死沉的臉終于有了些錯愕的表情。
“我承認我對你有私心,你的能力得到了我的認可。”
“所以今天這裡發生的事情,除了在場各位,不會再有人知道。”
“但是。”首領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必須接受一個任務。”
白楊木讷的點點頭,問:“是什麼?”
“今夜,世紀以來最強的北極寒流會經過訓練營,你負責駐守鐵栅外,看好控制系統,确保這萬裡鐵栅能夠抗住這一遭。”
白楊忍着痛攤開雙臂,向他展示身上自己殘敗潰爛的傷。
“首領,确定嗎?”
“确定。”首領意味深長地看了白楊一眼:“我記得你說過,你想取代我的位置。”
“我向你承諾,如果你明天早上,在太陽升起的時候出現在指揮室的門口,這首領的位置就是你的,不必再參加三階訓練。”
說罷,揚長而去,消失在暮色中。
白楊一踉一跄,拖着身體走到救援室,夜已經黑了,草草包紮完之後,他隻身前往鐵栅外,将自己從頭到腳包裹嚴實,隻露出個眼睛,然後站立在狂風暴雪之中。
耳骨一陣酥麻,電流聲滋滋不斷,白楊心亮了一瞬,反複将耳環取下又戴上,戴上又取下,循環往複。
半晌,仍然寂靜無聲。
白楊腦海裡閃過昨天他對上自己眼神的那一刻,視同路人。
璞氏長子,人如璞玉,遙不可及。或許隻是一時上頭的喜歡,讓白楊産生了錯覺,以為自己四年追尋,終于等到回響。
冷,刮骨的冷,身上沒有一處不疼的地方。
白楊閉上眼睛。
如果說十五歲時,他最大的願望是在垃圾場吃上一口幹淨的米飯,那麼此時此刻,他多麼希望自己能夠倒地長眠,屍體被積雪覆蓋,隻露出眼睛,讓白鸨叼走自己的眼球,飛向遙遠的西西裡亞,見他最後一面。
“檢測到星級對象正在靠近,注意,檢測到星級對象正在靠近,是否連接信号塔?”
“...連接。”
終于,耳環傳來清晰的聲音,一陣滋啦電流聲過後,璞玉的聲音傳出來。
“白楊白楊!是我!快擡頭!”
白楊擡起頭,遠處霜雪飛塵中,一個人影越來越清晰,手上提着,肩膀擔着,頭上背着,東西多到沒地方放,看不清時還以為是什麼正方形模樣的東西在往這邊靠過來。
一身積雪。
我在做夢嗎?
璞玉将東西一股腦倒在地面,拍拍手,埋怨道:
“我跟你說我好久才把這耳環給搞明白啊!我以為我得在這荒原走一輩子呢!”
“結果耳環裡突然有個聲音跟我說,我正在靠近星級對象?我想着那肯定是你沒錯了!”
“我昨天住在一個老婆婆家裡,聽她說克雷洛又累又苦,不知道你會需要什麼,就把看見的都給你帶過來了,還有件保暖的内甲!花好多錢買的!”
“白楊,白楊?我想死你了!”
“你想我嗎?”
“你怎麼不說......”
白楊看着璞玉,問:“你為什麼要來這裡?”
璞玉一愣,似乎沒想到白楊問這樣的問題,撓撓頭,一吸鼻子,臉頰被凍的通紅,有些無措道:“哎,哎我...我喜歡你啊!你又不是不......唔!”
裹着淚的,溫熱融化,凍住的傷口重新開始流血,夾雜着血腥味的。
委屈的,思念的,重生的,失而複得的。
北極雪嘯下,莽蒼荒原中的,一吻。
“白楊,白楊!”璞玉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雙手慌亂地在白楊身上尋找血腥味的來源。
扒開衣服,全是傷。
璞玉将人扶着靠在栅欄,當即從背包裡拿出藥箱,三兩下翻出恢複劑,對着心口處想紮下去,被白楊握住了手。
“院長,你紮錯了。”白楊虛笑道。
“你還笑!”璞玉一隻手動作太抖,隻好雙手握住針劑,還是抖,白楊見狀,利落地帶着他的手将藥劑打進自己心口。
“我就晚到一天,你怎麼了?誰欺負你?”
“昨天千忍萬忍沒去找你,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萬一你被針對怎麼辦?”
“現在看來,沒用!你馬上跟我回西西裡亞,多少違約金,我賠就是了!”
“璞玉,璞玉,冷靜。”白楊拉了拉他的手。
“怎麼冷靜!你别告訴我你還想留在這裡。”
“我告訴你,那不可能!”璞玉小嘴噼裡啪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白楊揉揉他的腦袋,貼着眉心,安慰道:“玉玉,好了,别擔心。”
“你,你叫我什麼?”
“玉玉。”
白楊牽起璞玉的手背,貼到自己的唇上。
“我保證不會死,保證下次完好無損地出現在你面前。”
“我喜歡你,愛你。”
“天地作證。”
千萬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