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洛，訓練營無窗之屋。
白楊前腳邁進去，身後閘門開始關閉，直到一聲“轟隆”巨響，半空中漂浮的藍色粒子聚集在一起組合成兩行大字：二階訓練，訓練員白楊，訓練正式開始。
入營前首領說過，三年以來沒有人成功擊敗三階鬣狗，因此三階訓練的對戰目标是衆所周知的。但一階二階絕對保密，直到訓練員站在訓練場上的那一刻，才能得知自己被當作什麼武器的訓練對象。
一階是仿生食人花，二階會是什麼？
白楊手握雙槍，大概能猜到二階訓練的目的很有可能是優化機器對遠程射擊的躲避能力。
燈亮起來，白楊握緊手槍，看清了眼前的東西，一隻仿生的雙角犀鳥，體積被放大了兩倍不止，撲騰着機翼，捕捉到白楊氣息的那一瞬，瞳孔瞬然變紅。
“啾——！”尖銳一聲鳥叫，犀鳥後足一登，朝白楊猛撲過來！
白楊借閘門凸起處奮力一跳，攀過羽毛落在它身後，先給後背來了一槍，被輕易地躲開了。這樣龐大的重屬機械，行動起來怎麼格外輕盈。
犀鳥張開雙翼，霎然間左翼縮小，右翼膨脹放大，就要朝白楊臉上甩過來。
太快了，躲不開。
白楊隻能以槍抵住這一次攻擊，在被推到牆時找準時機折返，順滑到右翼反方向，一顆子彈飛出，終于打中犀鳥尾部，犀鳥踉跄着往後退了兩步。
但是，沒用。
得打到哪裡才能讓它倒下？
白楊大口喘着氣，餘光看見自己小臂有血滴下，是剛才防禦時被犀鳥羽翼刮傷的。
所有訓練的緻命處就在于，人類需要抛棄所有的可流逝數值，比如體力，靜止自己的時間，以肉身對抗冰冷的機械。
這是不可能的。
再這樣耗下去，白楊躲不過幾次，體力耗盡就隻能等死。
犀鳥。
是鳥類。
是鳥類？
思考間犀鳥展露雙翼完全形态，将所有可躲避的空間占滿，橫沖直撞。白楊隻能高速扣動扳手，以子彈沖力降低它的速度。
一直到十五歲，白楊都是徹夜蹲守在某處垃圾場，等待一天的食物殘渣能夠讓自己飽餐一頓，然而每到這個時候，成群的烏鴉在垃圾場周圍低旋，跟白楊掠奪食物，皮膚被啄得千瘡百孔，也隻能吃到一些稍微幹淨點的湯水。
直到某天，跟白楊同樣蹲着垃圾車來的流浪老漢告訴他，對付烏鴉就要戳穿他們的眼睛，眼睛看不見了，鳥就會慌亂，這種慌亂的情緒能給其他同伴傳遞危險信号，他們自然而然就會飛走了。
眼睛？
白楊心一沉，還有十二發子彈。
咫尺距離間，白楊再跳上閘門，拽着機甲往後空翻，等犀鳥轉身那一刻，白楊對準它的眼睛，十二法子彈齊發！
“啾——！”凄淩的鳥叫聲，犀鳥進入暴走狀态，還在往這邊撞過來。
難道沒用？
壞了，一顆子彈都沒有了。
無處可躲！
鳥喙對準心髒就要刺過來，白楊隻好雙臂擋在前面。
入骨的刺痛。
終于，犀鳥能量耗盡，倒下了。
......
白楊看着自己被穿破的手，連連倒吸冷氣。
血止不住。
痛死了。
“二階訓練，訓練員白楊，訓練成功。”頭頂傳來播報的那一刻，閘門随之打開。
白楊取下訓練服外套綁在傷口上止血，正打算直奔救援室，剛走出訓練營門口，被一行人攔住，帶頭的正是一階訓練時帶隊的隊長。
“喲呵。”隊長笑道：“二階訓練這麼快拿下了？夠厲害的。”
壞了，這是來找事的。難道是昨天一階訓練完之後自己說錯話了被針對？
“都是走運。”白楊舉起雙手示意，笑了笑，說：“差點命沒了。”
隊長上下看了白楊一輪，一陣沉默之後，往後招招手，兩個士兵快步走上來押着白楊的雙臂。隊長繞到他身後，在後膝處一蹬，迫使他跪下來。
手被凹得生疼。
“隊長，我和你們無怨無仇，這是何意？”白楊擡起頭。
話落，當即被輪了一拳。
“你他嗎的還裝呢白楊？！”隊長抓着白楊後腦勺，逼人昂起臉，怒道：“從貧民窟裡出來的？我呸！你先看看你這副被富人養得人高馬大的樣！還有，昨晚來的那教授，也跟你認識吧？”
白楊舔一口嘴角滲出來的血絲，腥，鐵鏽味。
“不認識。”
昨天兩個人連話都沒說上一句，怎麼在他們眼裡就是認識的關系了？
“那為什麼幾百個人裡，他就偏偏向你看了過來？你當我弱智嗎？”隊長森然道：“我告訴你，我最看不慣就是你這種溫室裡出來的狗比！”
片刻後，白楊呸了口血水，淡淡道：“你這樣想，也理所當然。”
“你說什麼？！”
“我能力比你強，條件比你好，訓練裡打頭陣，而你躲在幹草垛後坐享其成。”
“你嫉妒。”白楊句句刺進他心窩。
“也正常。”
“我，去你嗎的！”隊長一腳将白楊踢倒在地，點着香煙，嗤笑道：“白楊，你硬氣，不過你這嚣張用錯了地方，本來想留你一個活口，現在看來，算了，就當畜牲處理掉吧。”
說罷，幾個人從背後掏出彎刀，朝白楊走過來，死死圍住他。
白楊手一下子脫力耷拉在地上，壓不住狠戾，片刻後站起來，鎖定其中一個人絞住喉嚨，借力将另外一個沖上來的人踢飛，正好攔住隊長的路。
“那你試試。”
克雷洛的風雪卷過無邊際的荒原，卷起塵土和枯草，将訓練營的冰寒壓得更重。克雷洛再一次迎來落日了，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腥紅消散後，取而代之的是步步逼近的雪嘯，每當這個時候，訓練營會開啟萬裡栅欄，數十米高的鐵栅拔地而出，隻有這樣才能扛得住雪虐風饕。
首領到時，白楊獨自站在二階訓練室外，身上的血已經凝固住，右手掌詭異地向後折疊。
腳下六俱屍體。
“我殺了人。”白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