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餘伯希為賀炤寫詩,即使是不擅長語文的餘伯希也會大手一揮迅速寫下一行标題:
耀眼。
餘伯希覺得賀炤很耀眼,這是他第一次見賀炤時就覺得的。
他們第一次的相遇是在籃球上,彼時溽熱的天氣、籃球場上被太陽炙烤下散發出來的塑膠的味道和父母步步緊逼的要求,都讓餘伯希感到極度地不舒服。
可是他不做任何反應。
餘伯希是這樣的聰明人,他知道該做什麼事怎麼做事能做大效率地達成目标,為此即使犧牲點自我也不算什麼。
所以那時雖為母親但并不帶任何親情味的來自譚詠菲的要求餘伯希還是忍下了。
他的目标和他認識的許多人,也和渭城一中的絕大多數一樣——要将父母的精英地位借由教育繼續延續下去。
不要問為什麼,這是他們根植在骨裡的本能,是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人都羨慕不來的千萬分之一才能有的投胎的機會。
“孫雲安,接球啊!”
一道清亮的聲音劃過餘伯希的耳膜,餘伯希在那一刹那想到了風鈴吹動的聲音,他擡頭去看,隻看到了男孩在陽光下雀躍的身姿。
餘伯希想,這的确是一個漂亮到有些紮眼的男孩。
所以當賀炤用近乎譏笑的神情對他說“輸赢不重要”時餘伯希簡直像是穿越到了異世界。
這個男孩的确有一副漂亮皮囊,可惜還沒掌握這個世界的運行規則,他不知道輸赢很多時候就是一切。
餘伯希也想要嘲諷回去,可是比起牽動嘴角僞裝的善意,他竟然被牽動了那顆被壓抑了許久的蓬勃的心髒。
有個聲音在偷偷告訴餘伯希,那個人說的,也許是對的。
世界抽絲剝繭般在餘伯希面前坍塌。
餘伯希知道了他叫賀炤。火字旁一個召,餘伯希看着賀炤在陽光下的輕盈一躍的背影想,這真是一個好名字,人如其名。
火要照進誰的眼中是不需要說明的。
開學那天,他如願以償地和那個叫賀炤的男生成了同學。
那天他站在鏡子前許久,身上的衣服換來換去,家裡的陳阿姨見他遲遲不下樓也問道:“這衣服是不合身嗎?”
餘伯希看着鏡中的自己搖了搖頭。
昂貴的衣服每一件都很合身,但每一件似乎都不是他想要在賀炤面前表現的。
餘伯希最終還是挑選出了一件他認為的最合适的衣服出了門。
那天他站在教室門外很多人都在看他,餘伯希對這種偷偷的看習以為常。他穿過很多投向他的眼神,掃到了坐在教室後方的賀炤。
賀炤很靈敏,但餘伯希還是捕捉到了他那方才一閃而過的眼神。
餘伯希暗暗想,選衣服的确是值得的。
賀炤有一顆跳躍的、不規矩的靈魂,像一首自有節奏的樂譜,流過餘伯希身側,要餘伯希頻頻回眸才能讀懂他的韻律。
他們明明是前後桌,賀炤卻從來不叫他名字,直到那次他因為站出來幫吳老師擦黑闆,這種明顯的站隊行為讓他被很多人在實驗課上被排擠。
餘伯希手中拿着做實驗的試管,冷眼旁觀着。
他看出并非是所有人都有心排擠賀炤,隻是高中生活剛開始,有人想要當出頭鳥在班裡立威風,賀炤不過是别人立威風的一個靶子罷了。
一滴硫酸銅落入氨水中,試管内下起了藍色的小雨。
異世界與異世界的碰撞,究竟會發生什麼奇妙的化學反應?
餘伯希和賀炤一樣清楚權、錢、名,知道這些又可以如何輕而易舉捏碎一個人的自尊。但賀炤不知道的是,它們又會怎樣輕而易舉挽救跳躍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