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大樹可比餘淮水要有力多了,這一腳踹地臧六江龇牙咧嘴,慌忙地蹦開,可他手還是緊拉着餘淮水,怎麼也不肯放。
屋裡迎出來一個女人,圓臉圓眼,頭發挽成一隻圓髻用絨線帶子紮着,裹着厚實的夾絨襖,手被剛剛跑回去的小孩拽着。
“六江來啦,大樹别那麼兇,再吓着人家姑娘。”
女人嗔怪地訓了臧大樹一句,接着露出笑來,熱情地招呼兩人進些屋,她嘴角有個圓圓的梨渦,看着便讓人心裡生出親切來。
餘淮水目光落在她那黑絨襖子下撐起的那個弧度上,赫然是有身孕了。
“你怎麼出來了。”
臧大樹連忙把殺幹淨的雞放在竈台上,淘幹淨手,一改剛剛的粗魯豪放,踮着腳彎着腰,細緻地扶着女人手臂。
“我聽見外頭有動靜,出來看看。”
覃小元看起來是個溫和怯懦的性子,她偷偷地打量立在臧六江身邊的餘淮水,見臧六江護人護的緊,不由得捂嘴偷笑。
臧六江年歲不大,也算是跟在她屁股後頭長大的,看着他有了家室,心裡頭總覺得奇妙。
被臧六江緊貼着,餘淮水都擠得有些站不住腳,可人家兄嫂就在跟前,他也不好硬是推開臧六江搞得場面過不去。無法,餘淮水隻好挺直了腰闆站着,任由臧六江靠在他的身上。
“怎麼又有好事了,嫂子不是前年才給咱家添了個小丫頭?”
臧六江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覃小元滾圓的肚皮,眼瞧着是有了幾個月了。
“都别在外頭站着,進屋裡再說,你大哥殺了雞要迎你們呢。”覃小元的眼神落在餘淮水身上,手掌輕拍隆起的肚皮。
“喊呀。”臧六江偷偷杵了餘淮水一把,提醒他别忘了剛剛的囑咐,随後便一臉期許地瞧着他,就差替餘淮水張嘴喊上一句了。
餘淮水清了清嗓子,努力夾細了聲音:“嫂子好。”
“哎喲... ”覃小元一聽,驚訝地捂上嘴,她跟臧大樹對視了一眼,臧大樹便心直口快地開了口:“姑娘昨天是不是沒睡好,這嗓子粗的像個小子... ”
臧六江沒忍住,直接就樂出聲來,被餘淮水暗暗地擰了一把。
“粗就粗了,又用不着唱曲兒,要那麼細幹什麼。”覃小元怕餘淮水抹不開面子,連忙替他找補。
幾個人進了屋,那皮的要上房的黑小子一點都不認生,過來跟餘淮水讨點心吃。
“雲揚,點心可不能白吃,喊聲好聽的。”臧六江笑嘻嘻地拆了點心,對着小孩擠擠眼,讓他朝餘淮水問好。
臧雲揚鬼機靈的很,立刻闆正地站好,黑漆漆的臉上一本正經,規規矩矩地朝着餘淮水一拱手:“嬸嬸好!”
這樣溫情的場景餘淮水從未遇見過,他一時不知該怎麼接話,連忙搶過臧六江手裡的點心遞給眼巴巴的小孩兒,以此掩蓋自己的無所适從。
“好..... 你也好,快去吃吧。”
一整包的點心落在臧雲揚的手裡,半大的孩子平時被管的緊,立刻歡呼雀躍起來,一卷紙包風一樣地往外跑去。
“姑娘。”覃小元輕輕喊了一聲餘淮水,她眼睛亮亮的,看着就知道這個不便出門的婦人很想了解一下這對剛剛拜堂成親的夫妻。
覃小元懷着孕不方便上山,而且那到底是土匪窩子,她心裡總有些害怕。不過臧六江是個好孩子她也一直看在眼裡,乍然聽見這個小叔風風火火的成親了,難免想要打聽一下。
“我聽莊裡嬸子說,你們兩個是一見鐘情?”
餘淮水餘光瞥見身邊的臧六江蠢蠢欲動,心道不好,剛要去攔便聽臧六江一拍大腿。
“是啊!我們就是一見鐘情!”
臧六江兩眼放光,臉上露出純情又含蓄的笑,察覺到身側的餘淮水坐立難安,臧六江體貼地拍了拍他的胳膊,湊到餘淮水的耳邊小聲道:
“放心,我早想好說辭了。”
覃小元手摸着肚子,一臉的期待:“哎呀,那可真是佳話了,快詳細跟我說說。”
“當時。”臧六江一仰臉,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當時山上北風呼嘯,大雪紛飛,淮水他家的商隊迎着風雪,在山路上前行。”
餘淮水露出狐疑的神色,覃小元卻聽得入迷,眼睛都瞪得更大了。
“就在這時,風雪裡出現了幾隻... 狗熊!”
“狗熊!?”覃小元掩着嘴驚呼,擔憂地看向餘淮水。
“.... 嗯?”餘淮水有些不可置信,想要攔住臧六江,伸手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臂,硬擠出一個笑來:“狗熊... 你記錯了吧?”
被餘淮水拉着手,臧六江高興便說的更起勁了:“當時淮水家裡的弟兄... 不對,下人,跑的跑逃的逃,把他一個人孤零零的扔在馬車裡,就在他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時候!”
臧六江說書一般,一拍桌案,差點打翻餘淮水手邊的茶杯。
“我從天而降,幾刀便斬了那狗熊首級!淮水出來一看,世上竟有如此神武之人,當即便對我一見鐘情!”
屋子裡安靜了刹那,隻剩屋角那燒炭的炕竈發出噼啪的響聲。
“然後呢?”覃小元不明白身邊的臧大樹為何會面露兇相,這故事實在精彩,她連忙追問。
“然後他就被我一巴掌打醒了,嫂子你别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