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吃過了飯,又經曆了白日裡那一遭,心裡躁動,不到睡覺的時候便歇不住。
眼瞧着連哄帶騙餘淮水也不肯多吃一口,臧六江咂摸着他的喜歡,便說要帶餘淮水去看他的書房。
“書房?”
餘淮水蹙起眉頭遲疑了半晌,才重複了一遍這不合時宜的兩個字。
土匪窩裡有書房,就好像是傅聰傅明一舉考上了狀元——不是沒可能,但大抵是白日做夢。
“是啊。”臧六江點了隻燈籠拎在手上,白日裡給餘淮水的大氅沾了血,已經拿去洗了晾在外頭。臧六江翻着櫃子給餘淮水翻出件厚實衣裳,架着餘淮水左右兩層,給他包的嚴嚴實實。
“我老爹留下的,一屋子書。”
被臧六江拉着往外走,燈光照出腳下的一片路,餘淮水暗暗驚訝。
不是說臧六江上一輩便是土匪出身,怎麼還會存了一屋子的書,莫非他老爹是什麼隐世高人,在這山上稱王隻是要掩藏身份?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話本子裡都是這樣寫的。
冬日的夜晚沒幾戶人家願意出門,零星有燈火從屋窗裡透出,偶爾有人的交談聲傳來,除此以外再也沒了其他聲響。
餘淮水呼出一口暖氣,煙霧飄散中,偷偷瞧着臧六江拉住他的手。
寨子裡有安排夜巡,畢竟人多口雜,若是發現有手腳不幹淨的,也能及時處理了。
幾個土匪背着尖頭槍,一本正經地從臧六江和餘淮水身邊走過,知道的是在土匪窩裡,不知道的還以為身在兵營。
餘淮水忍不住感歎:“你們這兒,瞧着可真不像土.. .. ”
正說着,後頭有偷偷摸摸的腳步聲傳來,餘淮水回頭一看,正是剛剛擦身而過的土匪,那幾個毛頭小子早沒了認真規矩的模樣,正八卦地跟在後頭聽他們兩人的悄悄話。
“...... ”好吧,的确是有土匪模樣的。
臧六江也聽見後頭動靜,見幾個小土匪不錯眼地盯着餘淮水瞧,立刻一把攬過人來,大喝一聲罵了兩句,那幾個年紀不大的土匪便嬉笑着跑開了。
“都是些年輕混賬,不用搭理,昨天趴牆根的肯定有他們一份。”
臧六江的手臂圈着餘淮水的腰,沒有要放開的意思。
“你撒手,别動手動腳的。”
餘淮水煩他這副老母雞護崽子的樣子,像是真把他當個姑娘來呵護了,推了兩把推不開,餘淮水立起眉毛來,伸手探進臧六江的後腰,用力地掐了一把。
“哎喲,疼死了。”
臧六江誇張地喊了一聲,倒是沒多疼,可還是乖乖地松開了餘淮水的腰。
“又沒人瞧着,扮給誰看?”餘淮水疑惑他怎麼這般粘人,轉着腦袋四下看了一圈,的确沒有第三個人在場。
臧六江笑而不答,狡黠地眨了眨眼,拉着餘淮水繼續向前。
拐過了臧六江的卧房,又穿過幾間屋舍,眼前出現了一座帶了前院單獨用栅欄圍出的院落。
院裡豎着幾排擱了兵器的木架子,各式兵刃一應俱全,有幾支紅纓槍散落在地。
“肯定又是誰家的臭小子溜進來偷玩了。”臧六江伸腳一挑用了巧勁,那一人高的紅纓槍淩空而起,被他一把抓在手中。
槍頭當啷震顫,一陣嗡鳴。
三兩下歸好了架子,臧六江不停,領着餘淮水一路走進院裡開了門,探頭望去,屋子裡黑漆漆的,隐約能瞧見連排的木架,上頭整齊地列着東西。
“進來,外頭冷。”
臧六江把餘淮水拉進來了屋,合了門隔去冷風,臧六江翻出兩盞燭台點燃,擱在桌上,屋子裡有了亮光。
“這麼多... ”有了光,餘淮水望向那些個縱排的書架,就連他都有些驚訝于這裡的藏書之多,絕非擺個花架子唬人。
雕花木架上整整齊齊地羅列着大小不一的書籍,裝幀裁裝各有不同,似乎是按照種類區分開來,用不同的草繩捆紮起來。
這書房細緻又規整,看着不像是土匪窩裡會有的藏書規模。
“這些書都是我老爹的,前幾年五哥在這兒念書,我偶爾來一趟,後來空了一段時間,我給你收拾收拾,你将就一下。”
臧六江抹了一把桌上的灰塵,見還算幹淨,便回頭打算喊餘淮水過來坐坐,扭頭便瞧見那人站在書架前,正認真地瞧着那些被捆紮的書。
餘淮水實在生的不高,仰着腦袋,專注的讓人心裡發軟。
“我能看看嗎?”
餘淮水回頭詢問,他指着架子上的書,臉上是來了寨子後便不曾有過的興緻盎然。
臧六江心裡軟成了一片,連忙過去替他搬下一捆書來,拆開草繩,将那些個書本子擱在桌上。
見餘淮水兩眼精亮,臧六江還想要他更高興些。
“那是自然,以後這些都是你的,想看什麼就拿什麼,要是缺東西你就跟我說,我快馬加鞭去給你買,一定都是最好的。”
餘淮水拆開包着紙皮的書,剛要翻開瞧瞧這土匪窩裡藏着什麼好書,便見裡頭書封上寫着... 江湖風流趣事秘聞?
這名字看着可不是什麼正經書。
臧六江見餘淮水一張臉皺成團,不由得好奇他瞧見了什麼,湊過去看清了書名,兩人便下意識地對視一眼,顯然都沒有想到會是這種書。
“這個好,拿來我看看。”
臧六江有意逗他,伸手便去搶餘淮水手中的書,餘淮水知道他油嘴滑舌,看了這書怕是更沒皮沒臉了,立刻将書藏在背後,不肯交到臧六江手裡。
“看什麼,小小年紀不學好。”長了兩歲的餘淮水闆着臉,臧六江卻全然不怕。
“土匪要什麼學好?拿來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