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令官又等在營帳門口了。
将軍将手中未燃盡的香遞給她,指着豐裕神的造像——一位長發女人,她的頭發是金黃的水稻,裙子是垂落的雨絲,眼神悲憫地望着梁昭臨。
“向豐裕之神祈禱吧。”将軍輕歎一口氣。
梁昭臨不明就裡,隻得故作恭敬地一通胡亂操作,再去瞥将軍的神色時,依然沒看出什麼。
将軍語氣冷淡:“現在應該可以了吧。”
梁昭臨一頭霧水:“可以?什麼可以?”
“你這兩天沒一點進展,是不是因為這裡條件太差,沒能向神明祈禱導緻的?既然這樣,為什麼不早說?你需要的所有資源我都可以提供給你,隻需要你解決我的問題。隻要你祈禱了,神明就會降下神谕,很快解決我們目前的困境。”将軍神色嚴肅,不似玩笑。
梁昭臨有點無語,她第一次見到這麼迷信的人,但又無法直接反駁他,隻能順着說下去:“你接到的神谕是?”
“神谕裡隻說了,破局之人是你。”将軍攤了攤手,“其實,我要找出這個内鬼,還有一個更直接的目的。”
梁昭臨訝異。
“那就是,大戰在即,我還沒有找到合适的祭品。祭品必須是敵人。我可不是那種會為了升級将自己的戰友送上祭壇的狂人。”将軍嚴肅地道。
“祭品?該不會每一場戰争,你都要這麼做吧?”梁昭臨驚呼。
“感謝豐裕之神,”将軍沒有接她的話,但話裡話外都默認了這一點,“從那時起,神明沒有讓我失望過。同樣是信徒的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對嗎?”
梁昭臨很勉強地扯了扯嘴角。
“現在你知道了這個故事的全部來龍去脈。到時候,倘若你還找不出來我們的敵人……”将軍頓了一下,“那你就是我們的敵人。”
梁昭臨:?是這個邏輯嗎
“将軍,我是受神明所托不假,縱然我們相識不久,交情不深,但是理性來看,我們的利益并非沖突。我們可以是自己人啊。”梁昭臨辯白道。
将軍不等她說完就背過身去:“你和神明的關系,似乎沒有那麼緊密啊。不過這兩天的表現來看,你不像有什麼壞心眼。若是其他時候,我們也許能成為朋友。但是大戰在即,如果沒有祭品,我總不能找這城裡的百姓和跟随我征戰多年的戰友吧。”
将軍語盡意未盡。
梁昭臨一時不知該作何回答:“我不知道要怎樣才能讓将軍對我有所改觀。”
将軍搖了搖頭:“别浪費時間說沒用的,眼下的情形是,我們要輸了。如果沒有祭品,好運就不會眷顧我的。”
“誰說不行?”梁昭臨意識到自己不用再僞裝神使的身份,因為将軍似乎并不在意。
現在她要盡最大努力展示自己的價值,讓自己,而非那位虛無缥缈的神祇,成為将軍最好的盟友。
這是她早就盤算好的。
“我有個不情之請,将軍能不能陪我去一個地方,離這裡不遠,就在北營的外面。”梁昭臨朝營外一指,神秘兮兮。
“你有新發現?剛才為什麼不說,和今天的事情有關嗎?”将軍雲裡霧裡,有些惱怒。
“因為在這之前,我不确定将軍的心思。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在您的心中最重要的是這場戰争,其餘的一切都可以被犧牲,”梁昭臨一語道破,“那我也就沒什麼可顧忌的了。”
“你跟我來吧,不放心的話可以帶幾個人,最好多帶點。”梁昭臨轉身走出營帳。
将軍望着梁昭臨瘦弱的背影。大風吹起她的衣角。
他第一次這樣望着她,不知怎麼的,此刻他眼中的這個人已不像前幾日卑微求饒的無名女子了,仿佛一夜之間長出了不屈不撓不動搖的傲骨。
她一步一步堅定地走遠,恰似天地之間的一抹純白,寰宇間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動搖她的決心。
将軍不由自主地想跟上去,看看她究竟想做什麼。也許她真能給自己帶來一些驚喜?
他沉吟片刻,命傳令官帶了五名士兵列隊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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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距駐軍地不遠,望向軍營,還能看清裡面隐約活動的士兵們。他們在按照将軍最新的吩咐,緊急操練着。鮮活有之,恐慌有之。
梁昭臨腳步放緩,突兀地停了下來。
她一路上不曾回頭,突然在此刻回頭,似乎早就料到了将軍會跟在她的身後。
她邀請将軍來看。
這個瘦弱女孩的面前有一個巨大的淺坑。坑裡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金屬制品。
将軍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