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有歸就這麼揣着一頭霧水出了小室,小室外是樓梯,商有歸往下張望,下面還有兩層。
想必第二層管理員就是那位學姐,而第一層是自己即将上任之處了。
他沿着樓梯下去,琅環閣内安靜得很,實在沒什麼人。偶見幾個學子的身影,也是拿了一卷玉簡在聚精會神地閱讀,或是口唇微動,似是在推演着什麼,或是無聲急行而過,步履匆忙。
總的來說,與初等學院的藏書閣差别并不大,隻是地方更大,藏書更多而已。
他幾步走下樓梯,根據《工作守則》上的路線找到二樓前台,前台果然坐了一個年輕女子,随意披了一身黑色道袍,半挽道髻,手裡握着一卷紙張泛黃的線裝書。聽聞人聲,她頭也不擡道:“若要拓印,身份證明拿來,每個層次的功法道術所需積分都在單子上,自己對照,别積分多了少了來我這叫。”
“這位師姐,我是新來的一層管理員。”商有歸有些好笑,“花長老讓我來尋你。”
她猛地擡頭,有些震驚:“花長老終于招了新人來?這位……學弟,你叫什麼?除了你還有新人一起嗎?”
她一動,商有歸就看到有塊小玉牌從她領口滑出來,搖搖晃晃,上書“琅環閣 楚覃”幾個字,楚覃想必就是她的名姓。
這玉牌倒是和工牌差不多……他心裡暗想,道:“沒有了,隻有我一個,花長老也沒和我說什麼就把我扔出來了,說有事可以問楚學姐你。我來時還有兩個同學在我之前,結果都被琅環峰下的雲海扔出來了,我養的靈獸一開始也被扔出來了,但是一路趴在我身上跟上來卻沒出什麼事,楚學姐,這到底怎麼一回事啊?”
楚覃扶額,想開口,一時間卻不知從何說起,最後晃了晃頭道:“學弟你叫什麼?”
“商有歸,商議的商,長風有歸的有歸。”
“倒也是個好名字。”楚覃從辦公桌抽屜裡摸出一塊與她脖頸上質地無二的玉石,并指如刀,在玉石上刻畫起來,一邊刻一邊道,“你是不是問了花長老是否還有考核,而花長老又說你穿過了琅環海已經不必再考核了?”
商有歸點頭,心下道原來琅環峰下雲海就叫琅環海。
“因為琅環閣的招收标準隻有一條,穿過琅環海。我依稀記得,琅環海是學院裡某位大能設下的陣法,與琅環閣本身意志相連,能過琅環海,就是得到了琅環閣的承認,隻有被承認的人才能在琅環閣任職。至于标準是什麼,我也不知道了。你說被扔出來的兩個同學和你一樣,是這一屆新生吧?琅環閣隻從新生裡挑人,開學前三個月新生隻上課,熟悉昆侖,不必做任務。三個月後琅環閣才會對新生開放,允許新生挑選功法。适應不了昆侖的新生在三個月裡自己就退學了,因為沒進過琅環閣,所以也不會對宗門造成什麼影響。至于你的靈獸,它既然和你在一處,自然不被認為要參與考驗,就可以跟着進來。”
商有歸忽然認識到自己的想法以前一直存在一些錯誤,琅環閣是昆侖藏書之地,即使昆侖現在改稱學院,甚至所有宗門都紛紛效仿,整個大千世界的修真環境與外界迥異,可昆侖本質還是宗門!宗門以何立身?宗門弟子,功法典籍。甚至人都可以不要,哪怕宗門面臨滅頂之災,隻要還有繼承了宗門道統的弟子,宗門就還有傳承未斷。
這個世界的“學院”與前世的大學有本質不同。即使是昆侖肄業的弟子,他們下山當然可以去公司企業任職,可以運用所學開發新技術,但關于昆侖築基之後的功法,也是立下誓言,半點不能洩漏的。
如果非要洩露呢?
楚覃徐徐開口解釋:“不說能不能挺過誓言反噬活下來,就算活下來了,昆侖知道後也會發布任務,派出弟子追殺,不死不休。哪怕是能肉身橫渡虛空的元神真人又如何?昆侖立派這麼多年,元神真人少麼?昆侖從不薄待弟子,叛門者,凡昆侖弟子——皆得而誅之。”說到此處,她眼中閃過一絲寒光,絲毫沒有溫和之意。
片刻後她又恢複初見時那種松散,道:“你是咱們琅環閣自己人,師姐我當然不擔心你叛門。我也是聽花長老提起過,以前沒這條規定,結果讓觊觎昆侖功法的賊人混了進來,雖然隻帶走了《知北真解》《回生往複天書》的金丹篇與元神篇,還是讓門中對此十分重視。”
《知北真解》與《回生往複天書》雖然不是兩位創派祖師的根本功法,也是證就金仙後推衍數年才得到的,兩本功法失竊,可謂關系重大。
商有歸又問:“可這麼重大的事,似乎史書上不曾記載。”
上次和燕昭聊過後,他就仔細補習了一番昆侖曆史,生怕什麼時候就冒犯了某位大能。
“這有什麼好記載的?”楚覃笑盈盈道,“哪怕他将功法帶去虛空宇宙傳播到其他大千世界又如何?此乃術而非道,功法這種東西,總是一代代不斷修正的,隻要不傷及根基,誰會把這小賊放在眼中?同一本功法給不同的人修也會有不同的結果,如果隻着眼功法本身,卻不能把握其神髓,大道無望矣!”
胸襟開闊,十分豪邁,忍不住讓人自歎不如。
說完了琅環閣的曆史,玉牌也刻好了,楚覃又給商有歸說了些《工作守則》上沒寫但實際工作需要注意的事,就讓商有歸自己下去了。
一樓同樣沒什麼人。
商有歸想起楚覃的話,便留了一分注意力盯着前台,自己往那一排排書架而去。
楚覃說過,作為圖書管理員,一項員工福利就是隻要在權限範圍内的書就都能看,隻是不能拓印帶走,更不能外傳,術法一類,除非兌換,也禁止在琅環閣外演練。這無疑是福利,也無疑是考驗,能學到多少,全看管理員自己能不能把持住,要是被衆多典籍迷了眼分不清輕重,自然萬事休提。
商有歸自己很有數,他悟性平平,根骨更是連中等都算不上,别人練一小時他要練兩小時,如果沒有系統一直按照他的情況單獨配藥洗筋伐髓,絕不可能考上昆侖,至少不可能在這個年紀考上。而系統教他的功法,他還有得練,根本不急着學新的。
所以他直奔放着“技”與“術”玉簡的書架而去。
他之前就想過了,煉丹煉器符陣是修真界永恒的鐵飯碗,隻要手藝還可以,永遠會有人上門求物。符文陣術之後昆侖會開課,直接被排除。煉器通常是定制,需求量不高,還需要火焰與符文陣術作為輔助,也不考慮。隻有煉丹,他以前經常采摘原材料換取資源,對藥性與藥材處理還算熟悉,也好上手。
系統忽然歎道:【你若要學煉丹,我自然可以教你,但修煉進度必然要落下,你可想好了?】
商有歸目光掃過那一排排的丹書玉簡,道:【築基有三元之壽,我尚不及弱冠,急什麼?】
【哪怕會推遲你成就元神的時間?】
商有歸神色蓦然有些黯然,低聲道:“金丹,元神,合道,修行三難。連金仙道祖都無法插手這三劫,你操心什麼?修真無歲月,還計較這一星半點時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