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院子其實是聞夏完成第一次刺殺任務後,用叔父獎給她的銀錢買下的,裡面的一切都是按照她自己的心意布置的,雖然簡陋,但每一處陳設都别具新意。
院子在山腳下最為偏僻之處,掩映在一片密林之中,選在這處一來是她仇家太多,這裡難以被發現,相對安全;二來也是她天生喜靜,不喜被外人打攪,之所以在褚衡面前裝出一番多嘴愛說的樣子,也隻是為了和他套套近乎,探取消息罷了。
這小院也是聞夏一個人的世外桃源,是每次任務後回來療傷的休憩之所,在鳥語花香的鄉間小院中飲一盞茶,在葡萄藤的蔭涼下小憩片刻,這便是聞夏夢寐以求的生活。
聞夏正在忙着做晚膳,沒了她叽叽喳喳的聒噪,褚衡百無聊賴,索性站起身來撿了一根樹枝,逗起枝頭上的雀兒。
正在此時,小院外面的密林中響起一陣極有規律的鳥啼,夾雜在一片蟲鳴中不甚明顯。
褚衡動作一頓,習武之人都是耳聰目明的,他敏銳捕捉到這聲音中的不同之處,暗暗瞥了眼聞夏在廚間忙碌的身影,便悄無聲息地往聲音所在之處而去。
“阿衡,真的是你,”一個高大健壯的男子一見到他就激動地撲了上來,一把摟住他的肩膀,滿面自責,“都怪我沒保護好你,你沒事就好。”
他帶人搜尋了很久都沒有找到褚衡的蹤迹,都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直到收到小白的報信,才馬不停蹄趕了過來。
褚衡推開他令人窒息的擁抱:“不怪你,是我自己沒有察覺到埋伏,中了賊人奸計。”
他面前的人正是千機閣副統領——裴懷濟,人稱黑面閻王,一旦被他找上,輕則抄家流放,重則身首異處,朝中百官聞之喪膽。世人皆以為他就是千機閣的首領,卻不知褚衡才是背後真正的掌舵之人。
千機閣是當今陛下還是皇子時親手創建,專司情報偵察之職,有直達天聽之權,地位非凡。同時,千機閣一向行事神秘,他們僅忠于皇帝,除了皇帝之外無人有權指派他們,也無人知曉他們的真實面目。
褚衡自十四歲起進入千機閣,年方十六時已是一閣之首,如今掌管千機閣四年,對外始終以纨绔面目示人,連親生父親信王都不知他實際所做之事,隻當他常常在外流連山水,不喜歸家。
“阿衡,趁賊人還未發現,咱們趕快離開這裡吧。”裴懷濟語氣有些急切,拉起他就要走。
褚衡卻沒有移步,搖頭道:“咱們此行是為了查探綏州府貪墨案,偏偏就在此地遇上了刺客……”
裴懷濟的雙眼迥然一亮:“您的意思是,這夥賊人與貪墨案有關?”
褚衡微微颔首:“不錯,他們如今還派了個女子潛伏在我身邊,我要留下來,看看他們究竟有何打算。”
裴懷濟不再言語,雖然憂心不已,但是他明白,一旦褚衡決定的事情,無論何人都無法改變。
“那你多保重,我帶着兄弟們藏在鎮上那個暗點裡,有事就用烏鳴箭聯系,我們提到信号随時可以趕到。”
烏鳴箭狀若袖箭,小巧易攜,卻輕輕一按便可以飛上極高之處,發出肖似烏鴉啼鳴的聲響,此聲可傳數十裡,千機閣常常用它作為求救信号。
為防離開太久引起聞夏的懷疑,褚衡安排好眼下的事情,就與裴懷濟告别,匆匆離去。
踏進院門時,剛巧碰上聞夏端着一鍋香噴噴的野菜蘿蔔羹從廚下出來。
“夫君,今晚月色甚美,咱們就在院子裡用晚膳吧。”她一邊說着一邊将碗碟擺在葡萄架下的石桌上,月光正好透過藤蔓映在桌上。
褚衡接過她遞來的野菜蘿蔔羹抿了一口,鮮美甘甜瞬間溢滿味蕾,裡面還放了些炸過的花生碎,伴着院中自己種的清脆小蔥,别有一番滋味。
他心下差異,野菜和蘿蔔都是他們出門查案時常常用來果腹之物,可味道無一不是又苦又澀,這女子竟能将那些粗野之物制成美味佳肴,可見是費了不少心思的。
聞夏的餘光瞥見他用膳的動作一頓,以為他不滿意膳食的簡陋。雖然她已經盡力做得美味了,但怎奈食材受限,他這種吃慣了山珍海味的王孫公子肯定是難以下咽的。
“夫君,你就再忍耐一下,明日我們就去鎮上将野山參當了,再買些雞鴨魚肉回來,我給你做我最拿手的腐乳肉吃。”
晚膳後,聞夏就催促褚衡快些洗漱就寝,山陰村地處偏遠,他們明日要起個大早,才能趕上鎮上最熱鬧的集市。
可洗漱完畢進了卧房後,兩人卻盯着眼前唯一的一張床榻面面相觑。
這院子雖然不算很小,但除了廚房和柴房外,就隻剩聞夏居住的這一個卧房。因為一直以來都隻有她一人獨住,故而也沒有再擴建。
卧房空間不大,最裡面放了張能容納兩人并排而卧的床榻,中間是一張有些破舊的藤案,可作飲茶用膳之處,靠窗擺放着一張略顯陳舊的妝台,僅剩的空餘裡擠了個木質的衣櫃,餘下便什麼都沒有了。
問題就在于這房間裡隻有一張床榻,之前褚衡重傷未愈,為了不影響他養傷,聞夏在旁邊打地鋪倒也名正言順。
可如今,褚衡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如果她還堅持睡在地上,反而容易使褚衡懷疑這夫妻身份的真假。
踟躇良久,聞夏索性豁出去了,硬着頭皮往床榻上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