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準來。”
“我就來。”
“……”
她去掰他的手讓他松開,但他掐的很緊,無論如何也不肯撒手,“你說讓我去,我就松手。”
陸玉平息躁動心緒,忍一時不多做糾纏,口不對心道,“那你來吧。”
江展笑得開朗,“你求我去,我就去。”
陸玉咬牙,“我看你是真的欠打……”
兩人又打鬧起來,他掐她的腰扯她的腰帶,她掐他的脖子扯他的領口,滾來滾去,沒個正形。江展忽而呆了一呆,停了動作,看向她側後方。
陸玉知曉他小把戲,沒上當,反身騎在他身上,“又來這招,你别想騙我……”
“三叔,你們在……幹什麼……”
善舟和江永在樓梯口,遲遲沒敢上來,有些驚恐地扒在扶手上,小心地不可置信地觀察眼前混亂一幕。
陸玉聞聲回首,瞠目結舌。
她不着痕迹深呼吸,淡然起身,整理了下衣服,“沒,沒什麼,和淮安王切磋兩招……”
“啊,那個,你跟那邊說好了是吧,付好錢了嗎,咱回家吧……”陸玉頭也不回下樓,攬着善舟,善舟狐疑看看陸玉,又看看剛起身的淮安王。
江展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袖,江永臉色不大好,不知是吓到了還是生氣了。
江展笑一笑,捏捏他的臉,“怎麼了?”
江永緊緊擰着眉頭,說話有些急,“長兄,那個人他是……他還是……你怎麼能……你竟然還喜歡……這種……”
他緩了緩,“祖母不會同意的。”
江展知曉他想說什麼,“朝堂上的事我心中有數,隻不過她……”他沒法和他說陸玉是女孩子。他拍了拍他的後背,“等以後再給你說清楚吧。”
“别這麼苦着臉了。”他拍拍江永的頭。少年的身體越發抽條,不到一年的時間,個子快和江展一般高了。
“選好哪一身了嗎,家裡的衣服好多你也不能穿了,多做幾件,等結業那天我和祖母同去學宮觀禮。”
回府路上,陸玉心神不定,走路也有些快,善舟一直緊跟着,仰着頭觀察陸玉的臉色。
“看什麼?”陸玉問。
“你喜歡那個什麼王?”
陸玉腳步一頓,“瞎說什麼。”
“真的沒有?”善舟追問。
“你才多大,就問這些東西,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亂猜。”
善舟歪嘴一笑,沒有繼續辯駁。
她不說話,陸玉心裡亂亂的,拉起她的手,加快速度,低聲道,“回去不要亂說。”
“哼哼。”
入夜。
陸玉沐浴完回房,坐在妝台前梳發。黃銅鏡透亮,菱花格邊緣圓潤,撐在漆木支架上。
她垂目,複擡目,鏡中空空,唯有她濕潤眉眼。
陸玉有些煩躁地順了順濕發。想着白日裡裁衣店裡他說的渾話,定了定神,起身往窗邊,把窗戶關的嚴嚴實實。
淮安王府内。
更夫梆子敲過,報時聲傳遍街巷。
江展在鏡前理了理衣裳,離開房間,直接往王府大門去。
轉過回廊,卻見周蒼帶領一衆侍衛齊整擋在大門前,似乎就是在等江展前來。
江展沒在意,踹了周蒼一腳,“幹嘛,要造反?”
誰知周蒼沒躲,也沒讓開,“不好意思殿下,老夫人說你今晚出去的話,我們也别活了。”
“祖母?什麼意思?”他又踹周蒼一腳,“你這個胳膊肘往外拐的……你光聽祖母的不聽我的?”
周蒼委屈,“殿下,我一直是老夫人的人,真要論的話,老夫人才是我上峰……”
江展沒心情多想,隻是道,“都給我滾一邊去,我去哪還得跟你們打報告。”
他往前一步,侍衛們手挽手結成長排,結結實實擋住江展去路。
江展往右,侍衛排往右。
江展往左,侍衛排往左。
“祖母睡了,我不想一個個揍過去打擾到她。我耐心有限,再說一遍,都給我滾蛋。”他臉色低沉下來,已有怒意。
侍衛們都不敢吱聲,低下頭。
“怎麼,我也要滾蛋嗎?”沉重木杖點地,江永扶着史夫人從後院出來。
“祖,祖母……仲昀你怎麼也……”
“大晚上要去哪?”
“祖母怎麼還未睡?”
“我問你要去哪。”史夫人一字一句,言辭不慈。
“出去轉轉。”
“不許去。”史夫人面色嚴肅,上前幾步,盯緊了江展,江展垂目。
“仲昀已經和我說了。别的我不多說了。你,不像話。”
江展袖手斂目,“我知道。”
“伯舒,我不願對你多作說教,你其實都明白。随心而行固然暢快,可也要考慮以後。”
她深喘幾口氣,江永拍拍她的後背。
江展扶着史夫人進房,“外頭露重,别站在外面了,祖母還是要多保重身體才是。”
房内,祖孫三人相對。江永給史夫人倒一盞茶,史夫人飲下一口,舒緩幾分。
“我也不說多餘的話了。蘇家最近的事你也看到了,一年前你還不能入長安,世事無常的道理不必多說……”
“那是蘇家活該。”
史夫人瞪江展一眼,江展收聲。
“你要做什麼我也管不了你了,隻能在我活着的時候稍做約束。你尚未娶妻生子,現在做什麼随你意,但你怎麼能……還和朝中命官有染……”
史夫人憤憤指了指江展,咬牙道,“家門不幸。”
江展嗤一聲笑出來。
史夫人臉色一沉,江展收了笑臉。
“嬉皮笑臉……沒個正經,得虧今天是仲昀看見了,這要是傳出去,你怎麼見人,咱家又成笑話了……”
江展輕松道,“祖母多慮了,孫兒不是你想的那樣。”他給史夫人斟茶,“以後會和祖母說清楚的。”
“我不喝。總之,你今夜不準出去。”
江展望了望門外夜幕圓月,低聲道,“但是她在等我……”
史夫人拍案,又生起氣來,“你敢出去……咳咳咳……”江永趕忙順史夫人的背,“長兄,你說兩句好聽的吧。”
江展心落下來,“我知道了,今夜好好待在府裡。”
明晚再出去便是。
……
安梁王府。
月上中稍,原本圓潤瑩月漸漸缺失,半圓不圓。
陸玉翻來覆去沒睡着。不時望向窗牗處。
夜風輕拂,搖擺窗扇,透進涼涼微風,黛青夜幕朦胧。
滴漏聲響。寅時了。
陸玉霍然掀衾起身,直直走往窗戶邊,嘭一聲關緊了窗戶,隔絕稀疏迷離的月光。
她嘟嘟囔囔,“真是見鬼了,幹嘛信他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