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姚寶櫻說好了在那裡彙合,如果出了意外,他隐在暗處,還能想辦法幫寶櫻一把。
隻是少年一邊跑,一邊少不得回頭看東北角天邊的火光——那裡也着火了。
奇怪,今日在高宅居然有兩撥人鬧事。
另一撥會是誰?是敵是友?
他們自然不知,東北角的火,是長青悄然摸進高宅,提前放的這麼一把火。當所有人都去救火時,高宅中軸線上的書房看守變少,長青才能有機會摸入高大郎的書房,找到那張朝廷大臣聯筆結盟的書信。
那封書信,是張文瀾今日真正要得到的。
長青耳力出衆,聽到四面八方的“着火了”“新娘跑了”“抓人”。他微困惑,卻也不多想,隻帶着侍衛,一闆一眼地執行自己這一方的任務。
高宅自然有人手看守書房,但在今日混亂中,此時也有不少侍衛被從中軸線調走。調虎離山後,長青和幾個侍衛如願跳進了高大郎的書房,翻找書信。
不是這封,也不是這封……
煙霧燒到這裡,火光紅彤彤在外,一時一刻都變得十分緊張。
長青終于在一個書架的機關木匣中,找到了他想要的書信。他将一封作僞的書信放回木匣中,收好真正的書信便要走。旁邊忽然撲來一道勁風,朝他手中的書信抓來。
長青與身後侍衛們齊齊出手,那沖來的人與他們一樣,面布覆臉,一身黑色武袍,藏頭藏尾。雙方皆争奪那封書信,寸土不讓。
煙霧缭繞,書房中的打鬥卻十分靜谧。
長青在打鬥間,冷不丁看到那人清黑的眼睛。他腦子嗡一下,失神一刻時,前方沖力排山倒海。他被撞飛,後腦勺磕上書架,一整排書架都轟然朝後倒。長青和侍衛們生怕高大郎事後發現書房打鬥痕迹,忙轉身去補救。
就是這個功夫,敵人撞來,手指扣向了長青手中的信紙——
“刺拉——”
一張信封,被撕成兩半。
長青與敵人手中各執一半,雙雙愣住。
二人對視,都盯上了對方手中那半份。在這時,府中忙活的高家大郎高善聲,終于意識到書房這邊不安全,派了人過來——
“快、快!去檢查書房!”
跟随長青的幾個侍衛沖出屋子,和高宅的護衛們打鬥到一處。長青翻上書房的橫梁,敵人也翻上來。打鬥劇烈又無聲,在書房門被打開時,二人再對視一瞬,少不得放棄對方手中半封信,先糊弄住高大郎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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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高善聲發現府中有人闖入縱火,他心驚無比,不知敵人是來殺張文瀾的,還是來劫持自己妹妹的。
高善聲喊着人去保護新嫁娘,而新嫁娘被姚寶櫻帶去了南方向後院的一間竈房中,緊張不已。
姚寶櫻臉擠到門縫前,看了看外面動靜,舒口氣:“好啦,他們都跑到前面救火去了。咱們隻要能出這道門,離成功就更近了……高二娘子,你還好吧?”
高善慈似乎有些魂不守舍,愣了一會兒。
如此關頭,姚寶櫻也不計較。她瞅準時機,朝竈房後門的門縫外彈了一顆石子,把那裡看守的侍衛引走後,便要帶着高善慈疾奔出去。
二人即将要出門,旁邊忽然伸來一手,朝姚寶櫻劈來。
習武者的本能,讓姚寶櫻餘光發現黑影撲來時,她為了保護身後的高善慈,不得不上前一步,迎了那一掌。重掌夾着強悍内功擊在肩頭,姚寶櫻悶哼一聲,急急後退三步卸力,喉間卻腥甜。她此時尚有機會,然而,高善慈松開了與她相握的手。
姚寶櫻一愣。
變故發生得極快,隻刹那間,她身後的高善慈,被人奪走了。姚寶櫻捂住自己肩頭,看到高善慈是被一個身形高大的黑衣青年扯到了身後。
青年用黑布覆面,鬓角有汗,眸子清亮。他比尋常男子都要高些,明明是一個突然闖入的人物,他将高善慈抓到自己身後時,高善慈竟然掙也不掙。
青年朝高善慈望一眼:“我們走。”
男女相攜而立,高善慈望向姚寶櫻,抿住唇,神色有些難堪,欲言又止。
一時間,如電劈空,姚寶櫻明白了:“你有情郎?!你本來就要逃婚?!”
她質問:“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她語氣這樣急怒,眼睛卻霎時濕漉漉的,像一瞬間淋了雨,在檐下躲着的野燕。
高善慈幾乎不敢對上對面女孩兒的眼睛,很是倉皇:“我也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小娘子,你和我們一起走……”
竈房門外,腳步聲紛至沓來。
竈房中的一男二女,聽到侍衛的聲音:“張大人請,新娘往這裡跑了。”
屋中,高善慈想伸手來拉姚寶櫻,她那情郎卻将她拽到身後,反扯掉高善慈身上的霞帔,砸了姚寶櫻一頭。眼前一團錦繡罩來,姚寶櫻甩開那霞帔,青年再朝她甩來一掌。
那青年手上寒光洌冽,分明是兵器。姚寶櫻撲倒在地躲兵器時,聽到門砰地甩上。待她翻身爬起,門窗已被從外鎖住。
門外男女影子晃動,帶走新嫁娘的青年擡高聲音:“新娘在這裡——”
被鎖在屋中的姚寶櫻眼圈泛紅,她呆了呆,懷抱一團錦袖霞帔,心中大罵狗男女。
她嘗試破開門窗,聽到前門被撞。
隔着一道門,新來的郎君聲音放得很緩,宛如淩遲:“夫人,開門吧。這場‘你追我逃’的遊戲,該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