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溫一臉忐忑地上前領了太子的獎賞,一時間衆人看向程溫的眼神大有不同。
荀司業又拆了第二份文章,先是一愣,而後嘴角綻開一抹莫名的笑容,緩緩道:“二甲,苻離所撰《田賦論》。”
“……”
四周一片死寂,每一個人臉上都寫滿了不可置信,連姜顔都不例外。
她訝然側首,看到鄰座的苻離猛地擡眼望向荀司業,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色變的他竟怔愣了一會兒,才擰着眉起身領賞謝恩。
“哈哈,苻離,你的魁首之位終于被人奪走了!”主席之上,朱文禮沒忍住爽朗一笑,彎腰拍了拍苻離的肩,如此說道。
苻離罔若不聞,接了賞賜,回到座位後便一直垂着眼睑,看也不看賞賜的物件,似乎對自己失了第一頗為介意。
不可一世的苻大公子竟敗走麥城,朱文禮心中好奇不已,難得露出幾分少年人急躁的心性,催着荀司業道:“荀卿,速速拆開最後一份。我倒要看看,能打敗萬年第一苻大公子的究竟是何許人也!”
姜顔正托着下巴欣賞苻離難得一見的落寞,尤其想到這人前兩天逼着自己為其研墨的高高在上,便更是快意開懷。一不小心樂開花,忽聞前頭荀司業的聲音傳來:“一甲,姜顔所撰《大明政績核定論》。”
于是,姜顔不笑了。
四周又是一片驚人的沉寂。
霎時間,姜顔的腦中空白了一瞬,接而仿佛鑼鼓喧天、鞭炮齊鳴,桃花煙火漫天齊綻……不敢相信,她長久以來的夙願竟在這一刻成真。
她真的赢了苻離!
她不再屈居人下,不必仰人鼻息。
姜顔心中思緒翻湧,面上倒是無甚波瀾,頂着衆人各異的目光平靜地起身,平靜地領賞謝恩。
朱文禮顯然也沒料到,這般見解獨特老辣的一篇策論竟是出于一個女學生之手,再定睛一瞧,隻見此女容貌昳麗,膚色白皙,眸如點墨,眉目間靈氣頗足,是一張很容易讓人忽略她才氣的臉。
朱文禮見過不少美人,但沒有一人能如姜顔一般給予他強烈的沖擊。
那種沖擊不是來自于外貌的美,而是來自于内在的自信與灑脫,她的眼裡不同于普通女子的盈盈秋波,而仿佛是浩瀚江洋。
“姜顔,你是誰家之女?”朱文禮觀摩她許久,甚至不自覺得微微傾身靠近,如此問道。
夏風卷簾而入,吹散一室的沉悶與燥熱。姜顔微微擡首,清晰答道:“回殿下,學生乃兖州府甯陽縣令之女。”
“原來是你。”朱文禮露出恍然的神情,又重複了一遍,“原來是你。”
說罷,他想到什麼,又側首對随身太監道:“将我慣用的徽州松香墨贈與她,再加象牙鎮紙一尊。”
姜顔再行大禮謝恩,嘴角微微上揚。她能感受到苻離的視線片刻不離地刺在她身上,那雙總是清冷倨傲的眼睛,終于在今日流露出了不甘和鬥志,與曾經屈居第二的她如出一轍。
苻離盯着她,一如初見時那般探究。
姜顔将松墨置于案幾上,不動聲色地回視他,亦如初見時那般大膽。
那日為苻離研墨時她便說過:她想要的東西,終有一日會靠自己的本事得來。
與勞什子苻家玉環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