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祎笑呵呵避重就輕:“殿下麾下的人馬訓練有素,即便大司馬真的領軍南下,也未必能讨到便宜,殿下何必憂心。”
“左大人若是這樣講話,隻怕我們今天就沒得談了。”
裴濟懶得跟他兜圈子:“隻是本王向來沒什麼容人之量,你讓我不高興,我難免就要給左大人在北齊的仕途添添堵了。”
“殿下這就是冤枉小人了,小人哪有什麼仕途,即便真能身于朝堂,也全是殿下暗中的扶助和錢财支持,小人絕不敢對殿下有二心。”
“好,我需要你籠絡北齊朝中官員,讓這次南征不能成行。一應花費算在本王頭上。事成之後,本王絕不虧待有功之人。”
“不瞞殿下,如今我在北齊國主面前,也能說上一兩句話。隻是,用兵之事陛下還是更倚重大司馬等朝中一幹武将。小人也多番進言阻止這場戰争,隻是,這大司馬屢屢同小人唱反調,若是……”左祎看着裴濟,不說話了。
裴濟不傻,左祎與大司馬不睦的消息,他心知肚明。左祎如今說這樣的話,有幾分是為了大魏,有幾分是為了除去政敵,他心中有數。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哦,僅大司馬一人執意北伐嗎?”
左祎原本沒指望能糊弄過裴濟,見他有此一問,道出早就備好的說辭:“這些人皆以大司馬為主,隻要大司馬倒台,自然就成不了氣候,到時,小人再去籠絡,就容易多了。”
裴濟将酒杯重重擲在桌案上:“左祎,你好大膽,竟然算計本王,去替你除掉政敵!”
左祎連忙起身跪倒:“殿下,小人并不敢欺瞞殿下,小人的确有私心,可小人并沒有說一句謊話。朝堂之上,以大司馬為首的武将旗幟鮮明勸說國主南征,大司馬暗中探得幽州分兵南調的事,就等着趁幽州防備松懈時,立一大功。
且不說這原本就是符合他們利益的事。更何況我又多番勸阻此事。殿下也知道大司馬與我不和,便但是為了與我作對,他也一定會促成此事。
小人想除掉他,固然有掃除政敵的私心,更多的還是為大魏着想啊!
大司馬恨我入骨,幾次三番想要拿住我的把柄除掉我,便是今日同殿下會晤,我也是費了很大功夫,才甩掉大司馬的眼線。隻有除了他,小人才有望為大魏免除一場兵災啊!”左祎說的聲情并茂,仿佛忠正之心可昭日月。
但裴濟怎會不懂他心裡那點小九九呢。可人非聖賢,左祎,他還有用。
“左大人,請起,本王不過玩笑罷了!你今日既然冒險前來見我,看來是已經想好怎麼除掉他了。”
左祎打量着裴濟的神色,緩緩說出了自己的計劃:“殿下需要陪小人做一出戲,指認大司馬勾結北魏秦王,收受賄賂,與您共設圈套,伏擊北齊大軍。”
隻這一句話,裴濟已經完全明白左祎的計劃。
若計成,于左祎,不但可以除掉政敵,還能又立一功。以後在北齊朝堂上的地位可想而知;于大魏,一場大戰消弭于無形。可若失敗,左祎自有脫身之法,畢竟現在為止,大司馬也沒能掌握左祎通敵證據,大司馬要扳倒他,并不容易。可自己,呵,恐怕最好的結果就是命喪北齊。
果然,尹思宛聽到這兒,忍不住插話道:“這樣的計劃,你怎麼答應呢。這個左祎,顯然是拿你做餌,罔顧你的性命啊!”
裴濟勾了勾唇角:“為什麼不答應。此法的确可解幽州之危。至于我的性命,凡人皆有一死,為大魏而死,至少死得其所。”
裴濟說那句話的一瞬間,尹思宛忽然覺得他離自己很遠,咫尺之遙,他卻将自己封鎖你另一個世界,尹思宛無法窺探,無法觸摸。
尹思宛有很多話想說,可萬千情緒湧上心頭,她竟一句話也說不出,隻是心口堵的發疼。
她那時不懂,這種陌生的感覺是憐惜。
兩個人一時無話,微風拂過,撩起尹思宛鬓角的發絲,尹思宛從紛繁的思緒中掙脫出來:“不對啊,說不過去啊,大司馬位高權重,跟你合謀?圖什麼啊!”
裴濟瞅了她一眼:“左祎不是都替他想好了嗎,他收了我的賄賂,準備誘導北齊大兵南下,中我幽州大軍的伏擊。”
“這理由也太牽強了,别人會信嗎?”
“再拙劣的謊言,總會有願意相信的人相信的。再則,左祎恐怕早就在大司馬府安插了人,到時在其中搜出一兩封書信,和大量來路不明的财物。人證物證具在,為何不信。
“左祎不是說大司馬黨羽衆多嗎?他們難道不會替大司馬說話嗎?”
“大司馬已經死了,死人是沒有價值的,誰會為了一個死人,得罪國主面前的紅人。左祎會在國主面前力證大司馬的罪行,一旦國主相信,他們都會選擇相信的。”
尹思宛又沉默了,大司馬生前固然炙手可熱,可人走茶涼,人世間的尊榮富貴,權勢榮耀,再與他無幹了。
“所以,昨晚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