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煦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裡。
他以為自己隻是睡了一覺,但身體告訴他好像并不是這樣,而且再看窗外已經降臨的晚霞,好像時間已經過了很久很久。
“我怎麼睡了這麼久?”陳嘉煦喃喃道。
“醒了?”身邊傳來龐雲的聲音,“我的老天爺,早知道就不該放你回京市的,我這才幾天不在就出這樣的事情。”
陳嘉煦勉強看清龐雲的臉,想坐起身,卻又覺得頭痛欲裂,昨晚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也是一點兒都想不起來。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昨天淩晨幹了什麼?”龐雲問他。
陳嘉煦感覺身體有點累,“你看我像是記得的樣子嗎?”
龐雲說:“你一腳油門撞樹了,路過的人報了警,救護車把你送來醫院,當時也沒人通知我,是一個男的照顧了你大半夜,早上我給你打電話你沒接,是他接的,跟我說了你的情況,我才趕緊訂機票飛過來。”
“一個男的?”陳嘉煦隐隐想起自己昨晚病發前的最後一個電話。
龐雲“嗯”了一聲,“高個兒,長挺帥的,還給你留了字條和花。”
說着,她就把病床邊上壓在一束花下面的便利貼拿給陳嘉煦看。
陳嘉煦躺在病床上,接過便利貼,看見的那便利貼上的字迹有些陌生。
便利貼上寫着:
“車不用擔心,我會報保險,你好好休息養傷,有什麼困難都可以給我說,我永遠都是你的哥哥。PS:這件事情我還沒有告訴周向西,等你醒來自己做決定吧,畢竟你們的關系我現在也不好說。祝早日康複。”
落款是池豐。
原來是他。
原本就疲憊沉重的手,現在越發沉重,仿佛千斤般擡不起來。
“有人給我打電話嗎?”陳嘉煦感覺自己的聲音都變得虛弱了一點,“在我昏迷的這段時間裡。”
龐雲搖了搖頭,“工作上的事情都會先聯系我的,你的私人号碼沒人打,别擔心。”
陳嘉煦不說話了。
他靜靜地躺在病床上,想起昨晚那最後一通電話,他似乎隐隐記得……那電話打過去,不是關機狀态。
當時陳嘉煦已經意識模糊了,但模糊間卻還記得,那一通機械而緩慢的嘟嘟、嘟嘟聲,并沒有女聲提示對方已經關機。
所以,他的手機開了機,但是沒接他的電話,後來也沒有打回來。
……算了。
陳嘉煦閉上眼,微微偏過頭去,把頭轉向面向窗外晚霞的那一面,昨晚說了那樣的話,周向西不理他才是正常的。
而且,他這個病,如果還繼續和周向西糾纏不清,那才會加重病情。
不理他挺好的,也許他就能病好了。
“想吃點東西嗎?”龐雲問,“我去下面的飯堂給你打點吃的上來。”
陳嘉煦說:“好,謝謝你。”
龐雲想說什麼,可最後話到嘴邊,變成了一口氣,歎了出來,什麼都沒說出來。
等龐雲走了,陳嘉煦才慢慢地撐起身子,他摸了摸額頭,上面包着紗布,手背上還挂着吊針,但沒有骨折,也沒有其他外傷,還好。
他從床頭摸到了自己的手機,還是劃開來,點開通話記錄。
最後一通電話是龐雲打來的,就像她說的,是池豐接的。
往下滑,那通淩晨的電話顯示着一個“未接通”,陳嘉煦又點開微信,微信也是安安靜靜的,除了龐雲早上給他發的語音,沒有一個人發來一句消息。
陳嘉煦垂着眼,看了手機很久,最後點開周向西的微信頭像,點開右上角,選擇删除聯系人,又劃到通訊錄裡,把周向西的電話和名字都從通訊錄裡删掉了,順便還拉進了黑名單。
其實早就該删的,卻留了這麼多年。
做完這一切,陳嘉煦感覺身上的力氣仿佛被全部抽空,他放下手機,靠在床頭,望着窗外的晚霞,心想天氣終于變好了。
龐雲打完飯回來,但陳嘉煦就吃了幾口。
他跟龐雲說:“想抽煙。”
龐雲努力露出個微笑,“我想抽你。”
陳嘉煦:“……”
窗外的晚霞消失得很快,仿佛隻是一轉眼的功夫,那漫天的嫣紅就消失了,隻剩下窗外那一片深色的藍,明明天還沒有黑透,但這種藍卻比天黑還更孤寂。
“你說,”陳嘉煦看着窗外,“我這個病,會不會是遺傳?”
龐雲收拾東西的手一頓。
陳嘉煦說:“我媽走之前,我記得她有時候會突然發瘋,并且像是不認得我了一樣,當時我太小了,也不懂這些,可是現在回想起來,我的症狀和她的好像。”微微一頓,“你說她是不是被這個病折磨瘋了才選擇離開的。”
“我不知道,”龐雲又歎了一口氣,“但我覺得你當務之急是不要想這些事情。”
陳嘉煦沒有說話。
他轉過頭來,看着龐雲,卻忽然笑了一下。
陳嘉煦的笑容總是很溫柔,像天使一樣,“你說的那個試鏡,我決定了,我想去試一下。”
本來聽到這個結果應該是高興,可龐雲卻不安地望着陳嘉煦的眼睛,“确定嗎?我感覺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
“我挺好的,”陳嘉煦說,“不試一下,說不定以後都沒有機會試了。”
龐雲坐了下來,打開郵箱,給對方回了郵件。在回郵件的時候,她手指不停,但開了口,問出了一個一直很想問的問題:“周向西是誰?”
陳嘉煦感覺自己剛剛放松下來的腦神經瞬間又緊繃了起來,那種疼痛迅速加劇。
但為了不讓龐雲察覺到異樣,他狀似平靜地回答:“一個以前的朋友。”
龐雲卻很敏銳,“不止是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