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林鳯曉是在懷孕的時候和陳建城離的婚,所以其實陳嘉煦一生下來就跟陳建城沒有半點關系。
他既沒有上陳家的戶口,陳建城也沒有得到、甚至完全沒有争取過陳嘉煦的撫養權,所以哪怕陳建城是陳嘉煦血緣上的親生父親,他作為一個沒有撫養權的父親,在沒有得到母親或者監護人的允許下,做出如此搶奪孩子的舉動也是違法的。
這些事情是學法律的田盼告訴陳嘉煦的。
她想安慰陳嘉煦,不要怕陳建城會把他搶走,因為陳建城沒有任何能力把他搶走,他根本不能算是陳嘉煦的父親。
可田盼的這番話,卻讓陳嘉煦意識到,自己來到周家時攜帶的那本戶口本,那本他從來沒有看過的、已經被周老爺子收起來的戶口本上,是不是隻有一頁,是不是上面隻有寫着自己名字的那一頁?
那天,周家一家人陪着陳嘉煦去警局做了筆錄,剩下陳建城和那三個試圖挾持陳嘉煦的大漢如何處理就交給警察了。
看見一家人平平安安回來,阿姨簡直要喜極而泣,立刻挂上圍裙,轉去廚房把已經做好的飯菜熱上桌。
周老爺子問田盼要不要留下來吃晚飯,姑娘看了周蕤霆一眼,紅着臉想拒絕,但奈何不了周星塵熱情地邀請,而且畢竟今天還不是年三十,隻是年二十九,所以最後她還是留下來了。
陳嘉煦吃飯的時候,一直惦記着周向西手心的傷口。
沒有人知道周向西受了傷,也沒有人知道在他們到來之前,陳嘉煦曾經想做多麼極端多麼可怕的事情。
隻有周向西看見了。
偏偏那是陳嘉煦最不想讓周向西看見的。
那樣一個極端的、黑暗的、趨近于扭曲的他。
幼年的遭遇永遠無法從記憶裡抹去,所以在聽見陳建城說那些話的時候,他眼前出現的不是陳建城的臉,而是那個男護工的臉。
那個已經被陳嘉煦在這麼多年的生活裡,小心翼翼藏起來的極端的自己,在那一刻又占據了他的全部。
當時陳嘉煦想的是,殺了陳建城,他再了結自己。
反正他活在這個世界上,最終也逃不過一個異類的結局,他會被所有人瞧不起、被所有人嘲笑,甚至陳嘉煦都能想象到,如果旁人在知道他的取向後再了解到他幼年的經曆,可能大概會說一句“别是那個時候把你摸爽了,你才會喜歡男人的吧”。
這些極其惡毒的話在旁人看來也許不過一句無足輕重的玩笑。
卻足以讓陳嘉煦在無數個夜晚驚醒,回想起做過的噩夢,手顫抖地往身邊碰,卻再碰不到周向西的身體,最後隻能在淚流滿面中蜷縮着重新入睡。
“怎麼不吃東西,”周向西的聲音響起,他微微偏頭看着陳嘉煦,“想吃什麼,給你夾。”
陳嘉煦很想擺出一個和平時一樣的笑容,可他的唇角微動,卻隻覺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最後隻能勉強說:“我想去房間裡看看小小白。”
說完,他就放下筷子離開了飯桌。
陳嘉煦一走,飯桌上就寂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望着陳嘉煦離開的方向,卻沒有責怪,隻有擔心。
周老爺子看着陳嘉煦離開的方向,眼裡閃過一絲心疼,他剛想叫周向西過去看看,可話沒出口,周向西已經放下筷子跟了上去。
推開房間門,周向西看見陳嘉煦坐在床邊,小小白正趴在他的腳邊翻着肚皮撒嬌。
陳嘉煦垂着頭,靜靜地坐在那兒,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周向西把房門關上,慢慢走到陳嘉煦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