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煦這個孩子,越長大越像個姑娘。”
初二的某個傍晚,陳嘉煦推開門回到家,還沒進院子就聽見周老爺子的聲音,順着院子裡的桂花香飄來,“總這樣不行,再過兩年就要上高中了,到時候住宿也不方便,萬一有人因為他這個樣子欺負他怎麼辦?”
周老爺子是在和已經上了大學的周蕤霆打電話。
開的是免提,陳嘉煦往裡走兩步,就能聽見周蕤霆的聲音順着電話線傳來:“他這樣都多少年了,也沒見得有誰因此欺負他,您别想太多了。”
“那是沒人欺負他嗎?”周老爺子憤然道,“那不是因為學校裡有你、有老二和老三嗎?現在你和老三都上大學了,等小煦上了高中,老三也要忙着高考畢業了,到時候誰來保護他?他肯定會被欺負的……我想着還是讓他把頭發剪了。”
“爺爺,”聽聲音,周蕤霆似乎在電話那邊皺起眉,“小煦這樣沒問題,有問題的是欺負他的人。我知道您是好心,但萬一小煦不樂意——”
周蕤霆少有地和老爺子對着說,老爺子不樂意了,挂了他的電話,反手就給周星塵打電話。
未曾想周星塵比周蕤霆更不靠譜,一聽到老爺子的打算,周星塵就拒絕道:“剪什麼頭發啊?他現在多好看,欺負他的人要不就是嫉妒他長得太好看,要不就是想霸占他,哎爺爺,你别說,小煦長這麼好看,我一個男的看着都心動。再說了,到時候學校裡誰敢欺負他,一個電話我飛回來,看我不幹死他們——”
周老爺子氣得又挂了電話:“一派胡言!”
陳嘉煦站在院子門口,本想邁進去的腳猶豫了一下,停在了半空,最後收了回來。
他轉身,背着書包,默默地離開了院門口。
迎着夏末傍晚最柔軟的霞光,胡同裡的那棵梧桐樹生長得格外茂盛。陳嘉煦慢慢地走出了97号胡同,慢慢地往周向西讀的一中方向走去。
走到一中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
今年夏天,周向西上了高中,他考上了京市最好的一所高中,可是他也住校了,除了周末和放假,不會再回97号胡同了。
周蕤霆和周星塵都去外地上大學了,97号胡同裡,隻剩下陳嘉煦和周老爺子,還有院牆頭上的一隻白色小貓。
陳嘉煦知道見不到周向西,但他還是在學校圍牆外邊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晚自習時的高中校園靜悄悄的,一點兒聲音都沒有,隻有教學樓裡盞盞教室裡的燈光明亮如晝。
下課鈴響了,教室裡湧出無數影子,沖去飯堂買夜宵,隻有這個時候,校園裡才充滿了歡聲笑語。
陳嘉煦就這樣坐在圍牆外邊,他心想,其實爺爺說得沒錯,從他上學開始,就開始有人說他是個“娘炮”,越長大說的話越難聽,但好在有周向西他們,這些同學還不敢多猖狂。
如果他們都不在了呢?
小時候的事情會不會重演。
他會不會被他們抓着頭發按在廁所裡,會不會往他的頭發上抹口香糖,會不會往他的書包裡塞寫滿娘炮的紙?
這些事情其實都曾經發生過的。
但是被周向西知道以後,他一個人單挑五個初三年級的男生,把他們打得滿地找牙,後來作為高中部學生會會長的周蕤霆一現身,周老爺子一出面,校長都按着那幾個男生的頭給他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