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午,李由儉早早去了衙門。醉酒的三人睡到接近午時,才睡眼惺忪的起床,坐在昨夜喝酒的桌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噗呲笑了出來。
昨夜的不快随風而散,三人具有股子一笑泯恩仇的松快。
仆從端來了早膳。
傅仙兒喝了幾口粥,放下道:“我今日要去林府探一探。”
吳霜兒嘴裡還包着半個包子,含糊不清道:“我們也去。”
傅仙兒道:“青之腿腳不便,你們就别去了。”
連稱呼都變了,但陳青之還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憑什麼,我就要去。”
吳霜兒也起哄,傅仙兒頂不住,隻好答應。三人收拾一番,便往林府所在的南山而去。
越往南走,越是人迹罕至,待到南山腳下,隻有一條蜿蜒崎岖的小路通往山上,小路兩旁都是一人高的雜草。山上煙霧缭繞,林府建在深山谷中,從這裡望過去,隻隐隐約約可見一點高牆白影,山谷間還時不時傳來幾聲瘆人的鳥鳴聲。
吳霜兒道:“這林家,好好地怎麼把家安在這種鬼地方?”
陳青之想起這林家的出身,便道:“林家本是袁庭的外祖家,袁庭出身不高,他外祖家當時也就普通百姓,是因為袁庭後來升官,他家才起來的。”
見二人無話,陳青之又接着道:“林家當時見袁庭的原配夫人死了,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便把一直沒挑到好人家的女兒嫁給他做了繼室,親上加親。”
老夫配少妻,表哥成丈夫。且大梁的規矩,将軍在外行軍,是不能攜同家眷的。這林雪娥,成了多久的親,就守了多久的活寡。傅仙兒道:“這姑娘真命苦。”
“是啊。”吳霜兒望着大山深處,“夫妻分離,又一直守在這山裡,若換成是我,恐怕就要發瘋了。”
傅仙兒看了會地勢,心裡已下了決定,他道:“這山路看起來不好走,我先進去探一探,你們去剛剛路上經過的那座酒館等我。”
吳霜兒心裡清楚,這路陳青之鐵定走不了,她笑嘻嘻道:“行,我給你要上一壇女兒紅。”
她說罷,便拉着不肯罷休的陳青之往回走,卻不想傅仙兒再也沒從山上下來。
山路崎岖,傅仙兒一個人一身輕松,施展輕功在山間穿行。待進了山,茂密的樹林遮天蔽日,陽光一點照不進來,山中陰風陣陣,霧氣籠罩着低矮的灌木,不時有陰風穿過樹林,激得他後背寒毛豎起。
霎那間,傅仙兒意識到,這籠罩在山間的不是霧氣,而是毒瘴。
和藥神屋前的毒瘴如出一轍。
傅仙兒瞬間在心裡把藥神祖宗十八代問候了一遍。索性發現的及時,他攀上高處的樹梢,運轉内力調理了一炷香的時間,才勉強把毒排了出去。
傅仙兒意識到這個林家恐怕不是什麼尋常人家,變得小心起來。他尋了個地方閉目休整,直到日暮時分,才摸進山裡。
林府修建的如同一座城堡。前面是一條數十米寬的深潭,山頂的溪流不斷流入,水面漆黑一片,深不見底。一條吊橋連接着内外,向内的一端連接着林府高聳的院牆。事實上,整座府邸都被高牆嚴密地包圍着。
小路上傳來馬蹄聲,傅仙兒眼力遠超常人,遠遠便看到這是一輛馬車,車頂是金色的,左邊桅杆上挂着一盞黃色的燈籠,燈籠上刻着兩個字“望林”。
這難道就是那個阿婆說起過的馬車?傅仙兒心裡想着,見馬車上坐着一個趕車的車夫,車廂裡隐約可見人影,馬車後的拖車拖着一壘用油紙布嚴嚴實實包裹,又用麻繩緊緊綁起來的四方之物,也不知是什麼。
馬車在小路上停下來,車夫忍住脾氣對着車裡頭道:“小姐你且忍忍,我們馬上就到了。府裡有規矩,不能在太陽落山之後過橋。”
車上之人嬌嗔一聲:“好大的口氣,我看誰敢不讓我進去。”便強行掀開簾子,下車幾步走到路邊,彎腰吐了起來。
那女子身披鵝黃色厚氅,肌如凝雪,發如垂墨,僅僅是側影便讓人移不開眼睛。
那車夫看着漸漸沉下去的日光,催促道:“小姐上車吧,回了府咱們再歇息不遲。您放心,将軍已寄信給夫人,府裡一應都布置妥當,不會虧待了您的。”
那女子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妙目狠狠瞪了眼車夫,轉而得意道:“我如今懷了将軍的骨肉,量她林雪娥也不敢把我怎麼樣。”
說罷昂着頭踩上了馬車。車夫連連點頭,重重甩了幾下馬鞭,往林府而去。
待到了河邊,車夫拔下車上的桅杆,沖着對岸使勁搖着燈籠。日頭即将落下,黃色的燈籠在日暮中便尤為顯眼。對面的牆頭上走上來一道白色的身影,對着裡頭揮了揮手。
吊橋緩緩落下,布在漆黑的湖面上。
車夫高聲喲了一聲,深山中的鳥受到驚吓,黝黑一片慘叫着飛出天際。
那女子吓得背後寒毛豎起,她掀開車簾,水面的陰風吹進來,她望着林府高聳的白牆,心裡竟産生了一絲怯縮。
馬車緩緩駛過橋面,穿過院門,光線頓時變得昏暗許多。傅仙兒抓在馬車車底,屏住呼吸,不敢有一絲動作。
進府時兩側分别有兩道門,但馬車沒有進任何一個門,而是沿着中間一條兩面都是紅牆的甬道一路向前駛去。傅仙兒心裡道,林府的布局倒是特别,和尋常的幾進幾的院落都不同。
馬車行了百餘米,終于在一座院子門前停下。一聲讓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從院内傳來,然後哐得一聲,院子大門豁然洞開,一群帶刀護衛拿着火把沖出來,将馬車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