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三娘開始焦慮。
舒越為什麼去了那麼久?難道是發生了什麼意外,事情不順利麼?還是唐家和葉家為難他,把他扣下了?
發現娘親的情緒不太對勁,舒舍倏地清醒了些。他問:“娘,怎麼了?”
甄三娘勉強笑了笑,然後把孩子推回屋子裡:“沒什麼。娘需要出門辦點事兒,你在家裡待着,娘一會兒就回來。”
一聽這話,舒舍立馬就急了。今天他遇到了太多的變故,正是精神脆弱的時候,不想一個人被留在家裡,于是他緊緊抓住甄三娘的袖子,道:“娘親要去哪裡?舍舍跟你一起去!”
“舍舍乖,娘親不會離開太久,聽話。”
甄三娘沒有答應他的請求,隻是輕輕地揉了揉舒舍的頭,又叮囑他把清粥喝完,這才推門走出去。
但她剛走出院子,一群人就迎面走了過來。
舒舍心裡緊張了一下,然後小跑到甄三娘身後。
甄三娘眉心皺成了“川”字。她一手将舒舍護在身後,同時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她從左到右看了一遍過去,先是看到了隔壁家的張屠戶,随後視線略過了一幹村民,看向了村長。
甄三娘冷笑了聲,毫不客氣地說:“有句話叫什麼來着,‘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村長大人帶着這麼多人‘登門拜訪’,是想做什麼?”
她單手叉腰,眼神不善:“不會是聽信了唐家傳出來的風言風語,真把我們舍舍當成殺人犯了吧?”
“不、不是,三娘你誤會了。”張屠戶面露難色,道:“我們這次過來,是因為别的事情……”
“别的事情?”甄三娘覺得不對勁:“什麼‘别的事情’?”
“這個……”張屠戶猶猶豫豫的,轉頭看向了村長。
甄三娘本就是個急性子,這會兒又急着找舒越,見張屠戶這般吞吞吐吐的,便有些不耐煩:“到底什麼事,支支吾吾的?能不能爽快點把話說清楚?”
這些人互相交換了個眼神,最終,村長站了出來。
村長先是輕輕歎了口氣,然後問:“三娘啊,舒越有沒有跟你說起過,他今日要去什麼地方、見什麼人?”
甄三娘蓦地眼皮一跳,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連忙問道:“村長,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舒越出事了?”
村長欲言又止、搖頭歎息。他說:“三娘,你、你節哀吧……”說完,他讓開一步,緊跟着,他身後的村民便合力擡出了一副擔架。
那擔架上躺着個人,身上蒙着一塊白色的布。白布蓋過了頭,看不清那人的相貌。
但是甄三娘卻在看到對方身形的時候,心髒狠狠一抽。她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卻又不敢相信、不敢面對,隻一味地反問:
“什麼節哀?村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要去找我的丈夫,你把這擔架擡過來做什麼?你們快走,别耽誤我的時間……”
甄三娘即刻就要趕他們走,柳赢于心不忍,遂上前一步按住她的手:“三娘,你冷靜些!”
與此同時,村長彎下腰,揭開了那塊白布:“舒越到底是你的丈夫,所以他的屍首,我想還是應該給你送過來……”
随着白布被揭開,躺在擔架上那人的面容也終于顯現出來。
熟悉的面部輪廓逐漸清晰,甄三娘頓時臉色煞白。她腳步踉跄,重心不穩,轉眼就跌在地上。
“娘!”舒舍大叫一聲跑過去。他抱住甄三娘的胳膊,試圖将人扶起來。他還扭頭看着躺在擔架上的人,催促道:
“爹爹怎麼了?爹爹!”
甄三娘睜着眼睛留下淚來。她跌跌撞撞跑過去,抓住擔架上那人的肩膀:“不、我不信,我不信!舒越、舒越、你給我起來,快給我起來!”
然而那人卻是了無生氣地躺在那裡,隻因為她的動作而晃動了兩下胳膊。最後,舒越的胳膊落了下來,露出的一截小臂的皮膚,跟他臉色一樣的慘白。
甄三娘再承受不住,跌坐在地。她顫抖着手,緩慢地試探着舒越的鼻息……
沒有氣息了。
既沒有進的氣,更沒有出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