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舟啊。”
“媽。”
“又打電話來了?”
“來關心一下您。”時舟說。
範蘭笑了聲,随後又短促地吸了口氣:“時城山呢?”
時舟:“不知道。”
電話那邊安靜了幾秒,随後就是突如其來的厲聲質問。
“不知道?他是你親爹!你怎麼能不知道他在哪兒?!”範蘭聲音陡然拔高,“你打電話過來是不是想讓我回去?是不是?!讓我回去和你們爺兒倆一起等死!”
範蘭毫無預兆驟然發難,時舟面上沒什麼波動,語氣冷靜:“我不會強求你回來。”
手機裡傳來咔哒的響聲,應該是對面的電話被扣在了桌上,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後,手機被拿起,範蘭沒再喊叫,隻是冷笑一聲:“是嗎?那我那些年算什麼,你現在說得冠冕堂皇,最後還不是和時城山一個樣!你們都是畜生!全都不是好人!”
時舟靜靜地聽着她罵,他再一次重複:“我不會強求你回來的。”
範蘭失聲尖叫:“騙子——!”
範溫玉奪過手機,匆忙對時舟撂下一句話:“小舟,你先别說話了。”
時舟握緊手機,指尖因為用力而發白。
過了會兒,範溫玉的聲音從聽筒那邊傳過來:“你媽媽被帶回去休息了。”
時舟:“麻煩小姨了。”
範溫玉歎了口氣:“本來她最近好了不少,當時也是自主同意了你的通話申請,我還以為她情況好轉了。”
時舟沒說話。
之前每一次通話都是這樣,這次也在意料之中。
隻是有些話沒來得及親口和範蘭說,隻能托範溫玉轉達:“小姨,勞煩你和我媽說一下,我分化了。”
範溫玉一愣,似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分化?”
時舟沒多說:“假性分化,後面應該會變回beta。”
範溫玉松了口氣:“那就好,還是當beta好,我們就當個平平凡凡的beta,這樣最好……”
時舟聽着範溫玉念叨beta的好處,沒開口打斷。
“那你身體現在怎麼樣啊?”
“挺好的,沒什麼感覺。”
範溫玉又細細地問了時舟最近的情況,說是要轉達給範蘭,又說範蘭其實很在意時舟,讓時舟不要傷心。
時舟對此不置可否。
範溫玉支吾片刻,還是問:“時城山來找你麻煩了嗎?”
當然找了。
每次見面,兩人頂多和平共處一句話,最後時舟不是把人揍進到醫院就是打進警局,打到時城山不敢再來找他。後面一些追債的從時城山那裡要不到錢,就找到了時舟,時舟不要命似的對上一群人,對面惜命,打到一半跑了,後面再也沒來騷擾他
時舟回他小姨:“沒找。”
範溫玉沒信:“他雖然不敢做什麼,但你也要小心,小舟啊,你要知道你對你媽媽而言是很重要的,千萬要照顧好自己。”
時舟聲音帶了些微笑意:“知道了小姨。”
至于這話,時舟權當是個安慰。
兩人又聊了會兒,範溫玉确定時舟沒被範蘭刺激到後,又說了點叮囑的話。
挂了電話後,時舟盯着手機界面,愣神了好一會兒。
倒不是在想範蘭罵他的那些——那些話他都聽慣了,早麻木了。他是想到了當初那群追債的人來堵他的事。
那群追債的掐好了點在校門口堵他,被時舟帶到學校旁邊的偏僻巷子裡,也想不到時舟居然什麼話都不問,直接掄起棍子打人。
那群人雷聲大雨點小,沒想見血,打到一半,就在時舟猩紅的眼神下落荒而逃。
時舟當時情緒有些失控,從小巷出來後直接跌坐到了地上,有學生路過,竊竊私語,他都沒當回事兒。
也就是那次,時舟見到了江入年。
江入年當時站在不遠處路燈下,應該是要回學校,肩上還挎着包。
他慢條斯理地朝着這個方向走,對周遭的一切漠不關心,吝啬于情緒的表露。
兩人視線交彙一瞬。
一個漠然,一個兇性。
時舟當時撇過頭,晃晃悠悠站起身,去旁邊的肯德基借了衛生間洗臉。
洗臉時,他才注意到後背的衣服被撕掉了一大片,一道舊疤暴露在空氣中,上面沾着血和灰,看着挺吓人。
出來後,時舟就看到那一袋子藥。
.
政教樓三樓的辦公室裡,沈昱在電腦上敲敲打打,聽見開門的動靜,轉頭看見江入年,樂了:“喲,怎麼回來了?”
江入年沒理他,徑直拉開一張椅子坐下。
沈昱火上澆油:“時舟把你趕走了?”
江入年纡尊降貴地瞥了他一眼。
沈昱見這人的冰山臉上帶了點喜氣,挑眉,問:“看來情況不是很糟糕?”
江入年終于嗯了一聲。
沈昱啧啧稱奇:“想不到啊想不到……”
江入年撩起眼皮看他:“想不到什麼?”
沈昱直言:“想不到你會喜歡一個beta。”
學校裡關于江入年的傳聞很多,亂七八糟什麼都有,基本沒真的。
就比如江入年誰喜歡餘安這條離譜傳言,沈昱聽着就覺得荒謬。他倆打小一起長大,就沒見過江入年對誰有好臉色,更别說喜歡人了。
他估摸着江大少爺壓根就沒聽過這傳言,就算聽過也不會在意,轉頭就能忘了。
還有個傳言就是江入年和時舟不合。
沈昱也知道是假的。
上一個和江入年不合的人已經破産了,上上一個,墳頭草已經兩米高了。
時舟還好端端的。
沈昱就是沒想到這兩條傳言居然能揉到一起——江入年喜歡時舟。
天大的奇聞。
在此之前,他一度懷疑江入年是個性冷淡,alpha中的異類。
他這邊心裡活動極其豐富,一邊想一邊打字,一段話打得狗屁不通,但沈昱毫無所覺。
江入年聽見沈昱的話,沒解釋什麼,隻是點開微信。
微信置頂的那個人換了個頭像,從純白變成了一隻豹貓。
這豹貓和年糕很像,龇牙咧嘴的。
沈昱探出頭:“哦對了,你那個單子我給你放到包裡了。”
江入年從頭像上收回目光,眼裡的笑意還沒散:“什麼單子?”
“就那個抑制劑單子啊,”沈昱稀奇道,“你沒有備用的抑制劑嗎?怎麼去醫院開這玩意兒?”
江入年:“開着玩。”
沈昱:“……”
沈昱一個大忙人實在不能理解江入年這種瞎折騰的行為。
他無語片刻,敲完最後一行字,合上電腦,對江入年說:“還有,你之前讓我留意的那個人,最近有動靜了。”
“那人是叫霍鎏吧?”沈昱說,“就那個一股子煙味的alpha。”
江入年:“他出什麼動靜了?”
沈昱:“這人回國了,他爸用他的名義給學校的江棧校區捐了一棟樓,估計是想給他兒子鍍金。”
沈昱抽出來一份合同協議書,丢桌上:“那棟樓在建了,這是項目書。”
“霍鎏現在在哪兒?”江入年問。
“人應該就在N城。”
沈昱又問:“你盯着這個人做什麼?你們兩家又不是一個賽道上的。”
江入年搖頭。
見他不說,沈昱聳了聳肩,也不多問,拎起電腦就要離開,臨到門口了,突然腳步一停,回頭看向仍坐在沙發上的江入年。
“最後一件事,”沈昱頓覺自己好像個報備的老管家,深深歎了口氣,說,“你的換寝申請批下來了,校外宿舍B棟5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