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大廳人很多,也吵,有一批出了小車禍的聚在左邊,渾身血刺呼啦的,罵罵咧咧,還有一群家長圍着一個孩子聚在右邊,互相推責吵吵嚷嚷,小孩慘白着一張臉坐在中間,怪可憐的。
兩方動靜不相上下,快要把房頂掀了,這就顯得坐在後面的兩人很安靜。
兩人都高,屈着大長腿坐在鐵椅子上,一個弓背,胳膊支着膝蓋,垂頭在看手上的書,還有一個坐得闆正,微垂着頭看手機。
坐沒坐相的那位就是時舟,旁邊的就是江入年。
兩人因為所謂的精神向導,沒有立馬一拍兩散,而是不尴不尬地坐在大廳裡,也不知道要琢磨出什麼。
時舟手裡拿着醫生給他的關于向導的書,囫囵浏覽,查找關于精神向導的描述。
他剛剛試驗過了,其他人都看不見這隻貓,除了江入年。
而且這隻貓看起來很喜歡江入年。
想到這兒,時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趴在江入年大腿上的貓身上。
小貓安逸得很,喉嚨裡發出呼噜聲。
現在這個情況就很詭異。
書上說,精神向導在一定程度上反映本人的意願和情緒。
但時舟本人看江入年可是哪兒哪兒都不順眼,就算江入年把燒昏了的他送到醫院,兩人也沒有到一笑泯恩仇的境地。
書上還說,誰能看見精神向導,取決于本人的意願。
但時舟嘗試讓别人看見,别人看不見,努力讓江入年看不見,江入年照樣能看見。
時舟:“……”
要麼書上說的是假的,要麼這個精神向導出毛病了。
時舟盯貓的視線太強烈,江入年偏過頭,撓了撓貓下巴,問:“怎麼了?”
感覺自己下巴仿佛被撓了一把的時舟:“……”
要不是江入年不知道貓和他能共感,時舟現在應該已經把書扣在江入年腦門上了。
時舟伸手捏住貓後頸,把這吃裡扒外的精神向導提溜到自己肩上,然後站起身。
江入年擡頭看他。
“今天謝謝你送我到醫院,”時舟聲音有些别扭,“就當我欠你一個人情。”
江入年也跟着站起身,問:“這個人情可以怎麼還?”
時舟一愣,随後說:“不違法,我能做到的話。”
一碼歸一碼,就算他想揍人,那這人情也是要還的。
兩人往外走,小貓伸爪子想要跳到江入年懷裡,被時舟扣住。
青年冷着臉,試圖用眼神震懾不安分的精神向導,然而小貓不吃這一套,喵喵叫着,控訴時舟的不人道。
“這是豹貓幼崽。”江入年出聲。
時舟和小貓同時看向他。
兩雙一樣烏溜溜的眼睛,貓的渾圓單純,人的帶着野性。
時舟的眼型長,眼尾微微上挑,看人的時候顯得淩厲。
現在和幼貓放一起,反差極大,引人注目。
江入年盯着時舟的眼,說:“我剛剛查了資料,精神向導的生長期不固定。”
普通豹貓十八個月性成熟,精神向導沒有可參考依據。
“一直這麼大也挺好的,”時舟目光又落在豹貓身上,聲音冷冷的,“省得長大了還吃裡扒外,非要湊到不相幹的人面前。”
吃裡扒外的豹貓:“喵!”
不相幹的江入年:“……”
出了大廳,嘈雜的聲音驟歇,時舟抱着貓,剛想和江入年分開回學校,就接到了電話。
“舟啊!你人呢!!”徐一凡鬼哭狼嚎的聲音炸響。
時舟把手機拿遠些,等這那邊喊完,才說:“在醫院。”
“怎麼去醫院了?不是說燒得不嚴重嗎!你小子騙我?!”徐一凡又開始喊。
時舟臉不紅心不跳:“沒騙你,不嚴重,已經不燒了,我現在就回去。”
徐一凡放下了心,開始秋後算賬:“我給你發消息你為什麼不回!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狗!”
他聲音太大,就算時舟沒外放,江入年也能聽見。
往常面對徐一凡的這種玩笑,時舟隻會冷淡地說“對,外面有人了,别狗叫”,現在時舟下意識看了眼身側的江入年,回答的話卡了下殼。
徐一凡敏銳察覺:“你不對勁,你居然沒讓我閉嘴,你有鬼。”
時舟:“滾。”
徐一凡确信:“你心虛了。”
江入年在旁邊看他一眼。
時舟:“……”
徐一凡乘勝追擊:“你該不會和餘安在一起吧?我聽餘安舍友說餘安也沒回來!”
扯到餘安,時舟就想到之前撞見的餘安告白的場面,心口一悶。
果然還是想揍江入年。
時舟深呼吸,對着電話那頭不停叭叭的徐一凡說:“你完了。”
徐一凡:“?”
沒等徐一凡追問,時舟就摁了挂斷。
手機界面回到主頁,時舟看了眼微信,徐一凡在他昏迷時發來不少消息,時舟醒來後惦記分化的事,一直沒回複。
現在徐一凡又開始消息轟炸,刷屏的消息格外醒目:
【不是餘安還能是誰?難道你真有了别的狗我草!】
相同的消息不住地往外冒,時舟熟練地把人拉黑。
世界清靜。
江入年突然開口:“你和徐一凡關系很好?”
時舟下意識:“關你什麼事。”
江入年垂眸:“抱歉,是我多嘴了。”
時舟聽到人道歉,動作一頓,側頭看了江入年一眼。
高大的alpha站在路燈下,眉眼在額發的陰影裡,看不真切。明明個兒挺高,這話一出口,就像真受了委屈似的,肩也耷拉下來了。
冰山融化,有了活氣兒。
時舟一時間懷疑自己是不是真說了重話,不然這人這副樣子是個什麼情況。
裝可憐?
“可憐”這個詞一冒出來,時舟隻覺得這詞和江入年其人格格不入。
江入年全年一副冰山臉,整個人端着生人勿近的架勢,沒見過他怕過誰,也沒見過他朝誰低過頭,不少omega的夢中情A,alpha的競争對手。
這人可憐個什麼勁兒。
時舟看着江入年這副作态,怎麼看怎麼覺得詭異。
他啧了一聲。
豹貓喵嗚喵嗚叫着,尾巴一甩一甩,尾巴尖朝着江入年的胳膊勾勾搭搭,被時舟冷漠地拽回來。
兩人跟傻子似的僵持片刻,時舟先沒了耐心,擡腿就走。
江入年跟上。
快走出醫院,時舟叫車,兩人等着車來。
豹貓安分了不少,乖乖跳坐到時舟的肩頭,尾巴圍住時舟的脖子,跟個毛領子一樣。
“特殊性别需要到學院報備,你應該會搬宿舍。”江入年的聲音響起。
時舟尋思這人話怎麼這麼多,但也還是回了他:“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