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樹林裡沒什麼人,時舟回頭看了眼,确認外面路過的人不會注意到他們,便松開了江入年的衣領。
在後者開口想要說些什麼前,時舟的拳頭已經朝着江入年臉上招呼。
江入年避開不及時,側臉被時舟袖口的金屬扣劃到,有些刺痛。
時舟一拳沒打到人,接着揮拳,被人扣住手腕。
他掙了下,沒掙開,揮過去另一隻手,又被扣住。
江入年隻是看着斯文,到底也是個alpha,力氣不可能小,再加上時舟發燒了,所以他一時掙脫不開雙手的挾制,隻能擡腿掃過去。
江入年硬生生捱下這一腿,扣着人的肩往後推,抵在一棵樹上。
他垂眼看着被自己壓在樹上的人。
時舟隻露出一雙眼,眼眶通紅,眼白爬滿了紅血絲。
江入年感受到手心過高的溫度,微皺着眉:“你發燒了。”
時舟想把人掀開,被燒得心有餘而力不足,隻能就着被壓制的姿勢對着江入年說:“滾。”
江入年居然真聽話地松開了手,還往後退了幾步。
“你現在應該去醫院。”他說。
時舟沒吭聲,沖着江入年的方向又是一腿。
小腿被人輕松握住,江入年還是沒什麼表情,既不生氣也不詫異:“想打我以後有的是機會,現在應該去醫院。”
“況且,”江入年頓了頓,“你現在的力氣,也打不過我。”
時舟:“……”
這人真煩啊。
見時舟冷靜了點,江入年松開手,附帶一個友好詢問:“需要我陪你去醫院嗎?”
時舟冷冷睨了他一眼。
江入年從這個眼神中讀出了拒絕的意味,從善如流地改口:“建議你還是找個人陪你去。”
時舟咬着後槽牙,忽地輕笑一聲:“你再廢話一句試試。”
笑意裡帶着殺氣。
江入年聽話閉嘴,垂着眼,站那兒跟個冰雕似的。
時舟看他這副無害的樣子就煩。
真能裝,膈應人。
他擡腿往外走,不再留在這兒浪費氣力,隻是剛走出小樹林,就聽見後面有腳步聲跟上來。
時舟停步,轉身,盯着跟上來的江入年。
江入年趕在時舟揍人之前開口:“我也要去醫院。”
時舟皺眉。
江入年指着自己側臉上的劃痕:“去打破傷風。”
時舟:“……”
再多走兩步,那傷口都快痊愈了。
不過這确實是最快通往校門口的路,時舟沒道理管着江入年不走這條路,也沒道理讓他别去醫院——畢竟這傷口是自己造出來的,沒立場說這話。
時舟隻能一言難盡地看着江入年,半晌,才憋出兩個字:“矯情。”
說完,轉身就走,忽略掉身後的腳步聲。
這條路上人不少,很多都是抄近道回宿舍的。
時舟手插兜裡,悶頭往前走。
剛剛人沒揍到,反倒讓自己胳膊腿的更酸痛了,晚風一吹,腦子也愈發昏沉。
時舟耳邊是沒休息好的嗡響,大腦像火燒完了搗和成漿,又暈又疼。
他很少發燒,一般也不會超過38℃,這次的高燒有些猝不及防,來勢洶洶。
前方有一對小情侶迎面走來,兩人說說笑笑,周圍幾乎要冒出粉紅色泡泡。
時舟在路過他們時腳步一頓,還回頭看了眼。
後面跟着的江入年也停住腳步。
時舟回過頭繼續往前走,隻是腳步越來越沉。
他剛剛好像聞到了桂花的香味。
時舟把口罩往下拉了拉,又确認了一遍。
那股淺淡的桂花味道還有殘餘,他沒聞錯。
N大的桂花都種在南苑,這裡是北苑,而且N城的桂花還沒有到盛開的時間。
哪兒來的花香?而且這不太像是花香。
時舟蓦地想起AO生理課上講師說的話——
【beta是聞不到信息素的,AO的鼻腔裡有信息素受體,這能夠幫助他們精準捕捉到信息素。】
【醫學上,信息素是情緒的傳達,隻不過AO鼻腔的信息素受體隻能接收并分辨性信息。】
【理論上,如果beta的鼻腔有信息素受體,他們會感知到信息素中更為豐富的含義,雖然這個理論目前不成立。】
【所以,如果一個beta聞到一種氣味,這個氣味讓你感知到某種情緒,那麼,】講師為了活躍氣氛,開了個玩笑,【那麼你就該去性别專科檢查一下,自己是不是一個裝b的AO。】
在此刻,這段話出現在時舟的腦海裡,這個玩笑顯得如此不合時宜。
他在那縷桂花香中,感受到了濃烈的熱戀和幸福。
草。
時舟停下腳步,愣在了原地。
江入年隔着一步距離,靜靜地等着時舟繼續往前走。
隻是那人站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動作。
江入年鼻尖的那股遼曠的信息素味道愈發濃郁。
說是信息素,但并沒有讓他一個alpha産生任何情緒和沖動,就像是這個信息素本身就是空白,隻是單純的味道。
但它契合了一個alpha的嗅覺蛋白受體。
江入年看着時舟的背影,走到後者身後,剛要說什麼,身前的人影突然晃了下,毫無預兆地向前傾倒。
江入年下意識攬住時舟的腰,把人抱在了懷裡。
*
時舟醒過來時,入目是白花花的天花闆,餘光裡是輸液器,頂上的吊瓶隻剩個底。
這是醫院。
時舟想要坐起身,不大的動作牽扯出一身的疼,他倒吸一口涼氣,撐着頭看見自己左手上紮着留置針,整條胳膊幾乎沒有知覺。
房間裡隻有他一個人。
時舟按響了鈴,護士進來換了一瓶較小的藥瓶,上面的藥品名稱眼熟。
他記得他的omega母親用過這一類藥物。
時舟開口,聲音啞到吓人:“請問我這是……”
“哦,”護士猜到他想要問什麼,“你朋友送你過來的,具體的我也不知道,等會兒會有專門的醫生過來,詳細情況你可以問問他們。”
說完,護士給他調完病床高度,轉身出去接着忙别的事。
時舟抿唇。
普通的發燒不會燒到單人病房,也不會燒到有專門的醫生看診。
他大緻猜到了什麼。
病房門再次打開。
進來的醫生是個地中海,戴着小眼鏡,後面跟着江入年。
時舟的視線落在後面的人身上,目光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