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業，”我皺着臉喝下那碗酸梅湯，“我早知你看我不快，想着殺妻證道。如今這心思……你是瞞都懶得瞞了。”

為我呈來酸梅湯的魔皇聞言隻挑了挑眉，随後撐住自個兒下巴，手略微一動，另一碗酸梅湯便徑直飛入他手中。

我捏着鼻子喝完自個兒碗裡的最後的一點，便如同逃過一劫般重重放下手中的碗，就等着看他喝完酸梅湯苦着臉的模樣。

但焦業與我喝酸梅湯時不同。沒有皺眉，更沒孩子氣的捏着自個兒鼻子。他喝酸梅湯就好似在喝桃花釀似的，一口氣喝完倒也就罷了，末了還要沖我咂咂嘴，好似這湯一點也不酸，甜的很合他心意似的。

——真是讨嫌得很！

我沖他吐吐舌頭，然後伸出手去，把兩個碗疊在一塊兒放好。

誰料下一刻焦業的臉便湊過來，随後酸梅湯的味道被他渡了過來。我頭一次不想回應，皺着臉去推他，唔唔唔個沒完，最後因着實在無法抵抗，幹脆破罐子破摔，同樣回了他一嘴的酸梅湯味。

“誰讓你說我是想殺妻證道了。”活了千年的魔皇這會兒就像是個無比記仇的小孩兒，“況且不是你說的想嘗嘗酸梅湯的味道嗎？怎麼做出來了反倒還要怨我？”

是啊，我造的孽。若非我去了趟人間界遊曆，偶然嘗到這樣的吃食，我又怎麼會回來纏着焦業也做一碗酸梅湯。我明知他這話是實話，卻突兀地為此生出幾分不滿來。你若是跟我一道去人間，又豈會不知這酸梅湯應該配上糕點，又豈會不知這酸梅湯中該添些冰，才算得上是真美味？

“好了，一會兒給你再做些桃花糕便是，别這樣苦着臉了。”焦業捏捏我的臉，掏出一顆金錢桔蜜餞喂入我口中，“先嘗些甜的緩緩。”

這還差不多，看在嘴裡這顆甜滋滋的蜜餞的份上，我決定原諒他。

“對了，你此番去人間。”焦業又捏了捏我的臉，“可曾碰上什麼趣事兒？”

我眼睛一亮，将蜜餞幾下嚼了咽下去，随後清清嗓子，開講。

不知其他已共度千年的道侶是否都如同我與焦業二人一般，在外遊曆時明明總是傳紙鸢同對方講遇上的趣事兒，在回來時卻又忍不住将這些經曆再說上一遭，而他也總是耐心傾聽。于是我總要在回來後再将那些已說過的趣事兒重新說上一遍，不再是文字，也不再是傳音，而是一面講一面給焦業比劃。

譬如我在路上遇到上一夥想不開的劫匪，還沒等領頭的放完狠話，我就直接将他們打了一頓綁在一棵樹上。那棵樹是古樹，幾個人都環抱不住，也早生了靈智，我同它講話時那群劫匪還以為是碰上了神仙，顫抖得不像樣。

“沒用靈力哦！”我很興奮。

“不錯。”焦業點頭。

譬如我在林中閑逛時碰上了不怕人的小動物，并非是化形的妖獸，也未像十萬大山的那些一般生出了靈智，但毛絨絨的摸起來當真無比舒服。

“很軟很軟，”我努力想要怎麼和他形容那觸感，然後幹脆摸了摸他頭發，“和你的頭發一樣軟。”

焦業笑出了聲。

譬如在茶館外歇腳時，為我送來一碗酸梅湯的老婦在我身旁坐下，我耐着性子聽她碎碎念家中的老家夥多半是又忘了回家的路，一會兒還得去尋，省得他暈倒在路邊也無人管。

“那老家夥一天到晚就喜歡往外跑哩，”我咳嗽一聲，過會兒閃到一邊，擺出很焦急的樣子，“大娘，那你快跟我說他去哪兒了，我也好為你找啊！”

“你這個時候的演技倒是不錯。”焦業點評。

譬如這次我碰上了人間的節日，打跑了一個仗着自己虎腰熊背就調戲良家婦女的地痞流氓。那不認識的小姑娘拉着扯着非要送我一盞花燈。我有意拒絕為自己騰個清淨，指了得猜出好幾個燈謎才能得的花燈，跟她說若是想道謝，便給我一盞花燈。她想了想，拉住我，當真去答了題，還當真赢回了那盞燈送我。

“不過我沒帶回來，路上遇到個小孩兒放掉了風筝在哭。”我說，“我就順手遞給他了。”

焦業笑着望着我，他沒讓我一個人說個沒完，時不時便提一個問，好讓我能繼續講下去。

譬如那群劫匪最後被我綁在了什麼位置，是否還記得？譬如那小動物是否當真很可愛，要不要考慮帶回來養上幾隻？譬如那老婦的夫君最後有尋回嗎？譬如小姑娘送的那燈是什麼模樣，我可還喜歡？

“他們隻是劫财，況且我現在已是大乘了，你不要再将我當成那個築基的小家夥了。”我對他藏也不藏想要解決那群劫匪的心思表示了不滿。

“誰知道呢。”焦業一挑眉，“誰知道你會不會看劫匪裡有長得順眼的便特地回去把他們放了呢？”

我當即給了他一腳：“仗着自己身為男子便欺辱女子的垃圾便是打一頓我都還嫌髒了手，還折回去放了他們，想得美！”

就是長得再好看也不行！

況且那古樹早看他們不順眼，說不準在我走後就叫來山中的精怪，把這一夥不開眼的劫匪給吃了。

“至于養動物……還是算了吧，”我連連搖頭擺手，“我還不知道你的性子……你連我好友的醋都要吃，女修的也吃！”

再說，我若想摸毛絨絨，叫焦業幻化出來便是，又何苦非要養一隻。

“好友……你是想說自個兒原先想泡但始終沒泡到手的佛子嗎？”焦業湊過來，故作好奇，“女修，還是那個你曾經說過可惜是女子不然一定要和她結魂契的藥王谷谷主？”

“我已經很久沒有和牛琛見過面了！”我咬牙切齒，“還有，那半句調侃你要記到什麼時候？”

“自然是記到下世……”焦業緩緩道，“再下世。”

哼，好小家子氣的男人，敢一點兒面子不給我留。

……記就記，我還怕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