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拎着幾隻兔子回來了,抓着幾隻兔子的耳朵,然後格外鄭重其事的遞給焦業,要他給自己烤了。
焦業很識相的沒有問她分明什麼工具都沒帶,又是怎麼在一片黑中逮住這幾隻應該算是靈敏的兔子,這幾隻兔子又是緣何在并無外傷的情況下暈死過去。隻是熟練放血,扒皮,随後把兔子架在自己提前尋好的樹枝上,這才轉頭看向捧着下巴瞧着兔肉的女子。
她生得實在很漂亮,大多女子戴花是因着花的美麗才顯得更好看,而她額頭上的花紋反而作了襯托,襯得她更加美麗。
……莫非是哪路神仙嗎?
“北方有座深山,天亮後你可以前往那處,若是有機緣,便能尋見一個宗門。”女子忽然開了口,“那便是合歡宗了。”
合歡宗?焦業有些疑惑,“是什麼江湖門派嗎?”
但哪個門派會将‘合歡’二字作名字,是生怕自己招到弟子不成?
“……嗯?那你知道星機閣嗎?”齊止看向焦業,顯然不理解他怎麼會這都不明白,“或是萬劍山,藥王谷,大自在殿?”
“略知一二。”焦業點了點頭,他也并非一直都在沙場上待着,也有能去煙火氣足的地方休息的時候,“好像是神仙住的地方。”但他一直以為這隻是百姓的傳言,是為了讓自己能更好的忍受苦難而編出來的東西。
“怎麼會。”齊止看着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笑了起來,“那裡的人離神仙還遠得很,他們不過是一群修仙之人,大道都還未修成,算不上什麼神仙。”
“那你告訴我這個是想做什麼?”焦業問。
“反正這人世間現在應該也沒有你留念的人與事兒了。”齊止說道,“倒不如去做個修仙者,還有可能飛升上界,做個真正的神仙。”
“你是為了這個才救下我的麼?”焦業繼續問。
“這倒不是,”齊止歪了歪頭,“不過是看你和我道侶長相相似,這才起了恻隐之心。”
“也是合歡宗的嗎?”焦業下意識問道,語氣有些差,随即意識到這語氣似乎不是應該要對恩人的态度。他正猶豫着要不要補上一句抱歉,一直注視着他的女子卻忽然笑了起來。
“這是自然,他曾經可是合歡宗的長老。”
“長老。”脆生生的女聲将他從夢中給喚醒。
修仙者不似常人,不常入夢,但也不是不會入夢。焦業緩緩睜開眼,隻是這一次的夢的個中細節他還是沒能記得,隻記得是與他幾千年前所待的人世間有關。但再怎麼有關,那也是千年前的事情了,他已經記不清了。
他低頭望,那剛入了金丹期沒多久的合歡宗女弟子正在擡頭看他,見他看過來,趕忙将手中的亂紋蒼玉獻寶似的舉過頭頂,像是生怕他看不清楚。
其他弟子見了他都恨不得退到三舍之外,再沖他作揖,道一聲長老好。唯獨這個入宗門沒多久的小姑娘成日纏着他,焦業便是如何面無表情也沒法逼得她退後,反而湊得更近,下一次還照舊圍着他打轉。
上一次還是青玉,這次便是亂紋蒼玉了。
也不知這金丹期是如何尋來的這東西。焦業從樹上一躍而下,接過那亂紋蒼玉。他平日裡不愛将自己的本命劍背在身後。但他此時已是合歡宗長老,那些送禮的弟子都猜得出他有屬于自己的本命劍,因此不會送鍛造本命劍的靈材給他,送來的東西大多是靈草跟丹藥。
他想要說上一句‘你覺得此物當真對我有用麼?’,又覺得此話聽着實在太沒有人情。話就此打個轉,變成了一句‘多謝。’
小姑娘點點頭,然後便沖他作揖。離去時忽然停住,随後轉頭看他,然後無比小心地從自己的衣衫中取出一隻努力蹬着腿的兔子來。
合歡宗的長老覺得自己已經看遍許多令人費解的事兒,譬如分明都是合歡宗的弟子卻又互相相愛,成天扯花瓣碎碎念‘我心悅她,我不心悅她’莫名癡情的弟子。然而此時此刻,他又看到了一件令人費解的事兒。
他再看過去,發現自己确實是沒有看錯,那當真是一隻努力蹬着腿的兔子。
焦業陷入了沉默,他不太明白。
“我從秘境中出來時恰好逮到了一隻。”她道,眼睛都亮晶晶的,顯然不覺得自己将一隻兔子塞進自個兒衣衫還帶進宗門是什麼丢人的事兒,“長老,你會烤兔子嗎?”
修仙者在築基時就該辟谷了,你為何還如此饞嘴?
平日裡不是送了禮物就跑嗎,今日怎麼膽子還大了些?
況且你覺得我像是會為你做兔子的人嗎?
“走罷,若是讓其他宗門弟子瞧見了,像什麼話。”焦業說道。
小姑娘癟癟嘴,照舊将兔子的耳朵逮住,然後再沖他作揖,正要轉身離去,焦業的下半句就讓她重新轉回頭來。
“我們去後山,不過我沒烤過兔子,不确定能烤成什麼樣。”
随後他伸出手來,隻輕輕一掌,那先前還在一個勁兒蹬着腿的兔子登時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