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陌生的班級,班裡的同學早就有了自己固定的夥伴和搭子,不管是跑操、吃飯還是上廁所,都是三三倆倆結伴而去。
方禾隻想把時間都花在學習上,無意去硬擠入那些早就磨合好的圈子,她喜歡獨來獨往,隻和周圍的同學維持着再普通不過的同學關系。
其他同學對她表示善意,她也回以同樣的善意和友好,隻是,方禾不會再執着于找一個同行同吃的搭子了。
一個人也很好啊,不用顧慮着等誰,一下課就可以往食堂沖,一下晚自習就可以趕緊往宿舍跑争取第一個洗澡。
本來方禾覺得在火鍋店裡忙前忙後一晚上已經夠累了,但真的開始進入學習狀态後,她才感覺到,身體的累和腦子的累是完全不一樣的。
累的時候,方禾每周唯一的盼頭就是放假了。
放假就能休息,就能有手機,就能給夏岩發消息。
方禾很珍惜給夏岩發消息的次數,恨不得在一條消息裡噼裡啪啦打上個幾百字,把想說的話一口氣全問了。
方禾能感覺出來,夏岩大概是下定決心不打擾她了,因為他雖然有回複,卻回得極其簡略,措辭也十分謹慎,不會說任何能引起歧義和暧昧氛圍的話。
她确實隻在周末給夏岩發消息,平時都按班主任的要求自覺把手機交上去,然後專心上課。
丢掉了整整一年,許多以前的知識方禾都覺得陌生。
她想把淡忘的知識都撿起來。
方禾一遍遍在心裡告訴自己,不隻是為了去見夏岩,為了奶奶的願望,為了袁老師的期待,為了走出大山,為了自己的未來,她也得好好學習才行。
開學後沒多久,高三就迎來了第一次月考。
不出所料,方禾考得很差。
曾經穩定在年級前十的人,現如今的排名掉在了一百開外。
全年級好幾百學生,或許在其他人看來,能考到一百多名已經很不錯了,隻有方禾自己知道,她現在的成績和從前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如果不是記性不錯,她可能連前兩百名都考不進。
方禾自己是清楚的,她時隔一年才回學校,狀态還沒找回來,考不過别人很正常,可習慣了名字排在光榮榜前面的人,眼看着自己下滑了那麼多,又怎麼能心平氣和地接受呢?
這種巨大的落差在方禾看來就是考試失利,她表面上雲淡風輕,其實心裡難過得要死。
方禾骨子裡也有些争強好勝的因子在,她不回來讀書也就罷了,既然回來了,那她就沒辦法接受自己隻考一個平平無奇的分數,隻進一所普普通通的大學。
不說考多好,至少也得回到她之前正常發揮的水平才行。
方禾想起袁老師和夏岩曾經跟她說過的話,他們都說她會後悔的,果然,到了這一刻,方禾真的嘗到了後悔的滋味,很苦澀,苦到了心裡。
她後悔離家出走了,後悔自己一氣之下就荒廢了這一年,唯一不後悔的,大概就是遇見夏岩吧。
好不容易熬到放假,班主任發了手機,方禾想給夏岩打電話訴苦。
雖然夏岩義正辭嚴地說過,不準她給他電話,消息也隻能一個月發四次。可偶爾犯一次規,應該也沒關系吧。
第一通語音電話打過去,無人接聽,夏岩大概在忙。心情本就不好的方禾有點生氣,她打了一長段話發過去。
等方禾想再打第二通電話的時候,她一摸口袋,才發現手機丢了。
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頭,回看自己剛剛走過的路,方禾想不起自己的時候是在什麼時候掉的又或者被偷的。
也許是她從校門口出來被人撞到的時候,也許是她從人擠人的農貿市場口經過的時候……總之,她的手機确實是沒了。
而那張裝在手機裡的電話卡,是用她爸方達海的身份證辦的。
方禾回了家,借鄰居家柳奶奶的手機打電話給方達海,想讓他去補辦一下電話卡,方達海卻說他沒那閑工夫,隻說會給她轉買新手機的錢。
沒有電話卡,收不到驗證碼,申訴找回賬号密碼也一次次失敗,方禾找不回之前的微信賬号了。
都怪夏岩,他不給她電話号碼也就算了,什麼時候連微信号也悄悄改了。
方禾是在重新注冊了微信後,按她原來背過的那個微信号去加夏岩時,才發現那一串微信号搜索不到任何用戶的。
如果夏岩沒改微信号,說不定她就能重新加回他的微信了。
方禾記得小時候她還會背韓佳冰家裡的座機電話,會把小姨、方達海、村裡開面包車的司機的電話号用本子記下來,可習慣了依賴手機通訊錄後,方禾縱使有好記性,也懶得刻意去背什麼電話号。
她壓根沒有去記過趙文芳和玉嬌姐的電話号碼,她的記性更沒有好到過目不忘的程度……所以,方禾這下是徹底聯系不上夏岩了,也聯系不上在盧嘉市的任何一個人。
有了手機之後,方禾曾經覺得世界很小,即使兩個人相隔山海、天南海北,也能聊天和打視頻電話。
此刻,方禾擡頭望望高遠的天、連綿的山,第一次感覺這個世界原來還是那麼大,大到一旦沒有了聯系方式,就很難再找到一個人了。
手機還是太小了,小到裝不下回憶,也承載不了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