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坤細想一刻,對她癡癡而笑:“人看人,不是看臉,是看心的。”
“看心?”
桑坤說:“大王子心裡隻有四姑娘,所以四姑娘美;我心裡隻有你,所以你美。”
汪鳴柳聽了,直愣愣瞧着他:“可我的意中人是大王子。他像明珠一般,無光自輝。”
“何必放一個無情的男人在心裡呢?”
她就這麼瞧着他,仿佛他比平常更順眼些:“那你說,我該放誰在心裡?”
“放一個心裡隻有你的人。”
“你隻是大王子的門戶奴隸。”
他便極溫和地道:“我可為你拼一個‘那顔’回來。”
昨夜雨滂沱,今日芳草猶濕,雨珠更似情人淚……
又數日,芳沅如常在閨中繡花。葛術虎坐她身側,為她穿針。他心思粗,一開始并不能将線引入針鼻,試了好幾回才略略有些眉目。穿線時,他左食指上現一痕金光,是戴了一枚碩大的赤珊瑚珠馬鞍形金戒指,雄風魁梧。芳沅笑了他兩句,他也笑對她,說道:“要論誰最巧,還得是四兒。四兒近日來看什麼書?”芳沅道:“《金匮要略》《傷寒論》而已。”葛術虎又說:“我明日便去克烈部了,這婚一退,我就回來娶你。因這婚約拘着,我便像上了辔頭的馬,活潑不得,每每不好與你親近——”芳沅也笑說:“親近?還要怎樣才算‘親近’?你就差把我吃掉了!”
“未得同住,未得同眠,不蓋一張被,不枕一個枕頭,便算不得‘親近’呢。 ”
次日将行,芳沅又遞來一張帕子,繡的是一雙鹧鸪鳥。
“鹧鸪是相思之鳥。”
“我明白的。”
這車輪甚高,已及他腰。雜花開了一坡,幾隻白鳥翩翩而過。昭烈等人還等在車前,她未及動作,是葛術虎先抱了過來,往她耳畔注了一句:“等我。”
邊草無涯,行人更在邊草外。
遠遠幾聲胡笳。
敦必乃坐車中,忽一撩簾,對葛術虎、昭烈等人說道:“克烈部的首領脫多鄰汗是個純善正直之人,長我幾歲,你們見了他便要稱呼大伯。聽說闊真有四個哥哥,每一個都是以一當十的勇士,也十分疼惜這個小妹妹。不知将她養得何等嬌縱呢。我們此行攜了牛羊、馬匹,作為見面禮。他若收下,那話便好說了。葛術虎,你要看着你二弟,别叫他闖出什麼禍來。”葛術虎笑道:“二弟難得的人才,必能做他的女婿。”葛忽剌急哩怛騎在前頭,但也聽了這對話,這二十歲的小夥子一襲青袍,衣襟還細細绲了銀邊,三縷婆焦頭、绾辮,佩刀,打扮出色;他說道:“也不知那闊真何等的美麗呢。”昭烈笑話他說:“你原也是個思春的。”他鬧紅了臉,便不再言語,獨往前頭騎行了。昭烈跟上去,邊揮馬鞭邊說:“這闊真若當真是個美人兒,又看中你,招贅為婿,那你這福氣可就大了。克烈部的公主是有兵權的,掌兵數萬呢。你娶了她,那必也得是個富富貴貴的小可汗了,比咱們大汗的虎頭金牌使還威風呀。”他便搖頭道:“夫妻重情義,并不重富貴。”昭烈笑道:“都來聽聽,都來聽聽,葛忽剌這就叫上‘夫妻’了——”
葛術虎也聽而大笑,笑完又道:“這麼說來昭烈大哥是真虧,這等好事卻輪不到你呢。隻能幹巴眼兒看我這二弟去娶美人了。”昭烈卻不笑了,無言前行,也不知是在想哪個姑娘呢……
馬隊張大純白旗,如飄雲,如走蛇,蜿蜒而行,拐過一處山坡時,前方一隊人馬漸近。
定睛細看,一個個卻是蒙面、揚刀的。
不好。
葛忽剌急哩怛焦急道:“阿爹,怕是碰上馬賊了!要不就是塔塔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