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來新學期的第一個周末,謝歲星沒有回家。
母親對此沒有微詞,很贊同。
室友之中隻有崔苒回家,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遠離寝室,回到避風港。
謝歲星羨慕她有避風港。
有時午夜醒來,她凝視漆黑靜谧的寝室,覺得陌生,想不起自己正在上大學,想不起還有其他室友在;懷疑自己還是卧床的植物人,出竅的靈魂困在不見天日的地獄——
被迫面對暴躁的夜叉,面對散播謠言的長舌鬼,面對助纣為虐的伥鬼……
她想過轉學。
轉念一想,不值得。
山海大學擁有全國方方面面最優質的資源,在這兒畢業,她将擁有鍍金的文憑,能留在一區的醫院工作。哪怕家裡真的破産,她也有能力和資格在一區買一套房子給父母住。
她的後代也能享受最優質的資源。
退縮不是她的作風,該付出代價的是欺負她的人。
周六晚上六點半,謝歲星下到女生宿舍縱橫交錯的長廊。繞柱的紅色薔薇仿佛是夕陽留下的晚霞,她行走間帶起芬芳灌醉人間。
她今晚的打扮比較特别。
長發在頭頂盤成丸子發髻,銅制的發簪斜斜地别着,上面雕刻日晷的紋路,些許碎發點綴光潔的額頭。
淺V領的黑色連衣裙繡着銀色的星星,露出的一截鎖骨若隐若現,小腿上的黑色長筒襪使她兼備神秘和俏皮的氣質。
等待她的大二學長看得失神,向他走來的仿佛是以星辰為裳的女神,烏黑的雙眼沉靜如潭水。
“你就是梁學長嗎?”謝歲星打量他的一套黑色西服。
“我是。”他窘迫地回神。“我先轉你六百學分,剩下的四百在聚會結束後再轉,怎麼樣?”
“可以。”
“我們出發吧。”
謝歲星大步流星地向前走,毫無挽他胳膊的意思。他心感惋惜,連忙跟上,與她一起乘坐磁浮遊覽車。
她在學校論壇的交易闆塊,相中了學生售賣的初級還元丹,賣一千二百積分一小盒,内含四小顆丹藥,能恢複一些元氣和靈力。
這種丹藥由學生向靈植培育社購買靈植,通過現代的制藥技術制作,适應修士的體質、巫師血脈和精靈血脈,售價偏貴。
她不是X俱樂部的成員,沒資格享用靈食;而且一塊充值一學分,她需要充值一千兩百塊才能買,消耗太多生活費,隻能掙學分購買低級的丹藥進補。
恰好,梁學長聯系她進行學分交易,條件是周六晚上陪他出席X俱樂部的聚會。
原本他提出交易的學分是五百,她擡價到一千,對方咬牙答應。
謝歲星第二次來到X俱樂部,這一次她才有閑暇看清楚俱樂部的外表。
青翠綠植環繞俱樂部,拱形的玻璃大門鑲嵌于白色的鋁合金牆内,粉色薔薇纏繞白色柱子。
它們的花瓣一重疊一重,嬌豔妖冶。
黃色的燈光從大門後面透出來,明淨的拱形窗戶後半拉上猩紅的窗簾。
梁學長到門邊掃描虹膜驗證,開門後,領着謝歲星進入金碧輝煌的大廳。
西洋風的裝潢華麗矜貴,乳白色的天花闆滿是優美的浮雕,水晶吊燈熠熠生輝,綠色牆壁中的壁爐象征性地烤火,猩紅地毯在腳下,像是舔舐的紅舌。
三三兩兩的人影在旁邊的房間交談,謝歲星側頭看去,隐約看出是擺滿書櫃的圖書室。
圖書室裡的人投來審視的視線,發出意味不明的笑聲。
電梯間在客廳的左側,正對大門的是寬闊的雙邊樓梯。
除了謝歲星,還有額外邀請來的男伴和女伴,他們十分重視這一次邀請,盛裝打扮。
最不重視的是伫立窗邊的淩肆,他身穿冷冽的黑色皮夾克,雙手插兜,銳利的視線直勾勾地刺謝歲星。
她裝作沒看見。
另一邊是身穿西服的燕庭安,系領口的領結猶如黑色蝴蝶停泊,颀長的身段如優雅的玉樹。
他莞爾一笑,朝謝歲星隔空點頭打招呼。
她微微點頭,移開視線。
淩肆緊皺眉心,挾帶平靜的風暴眼朝她走來。
比他搶先一步的是雲绯。她馬尾搖曳,一身白色的女士西服冷漠而英朗,她急匆匆地拉謝歲星到窗邊竊竊私語。
“你為什麼來了?”
謝歲星看見她眼中的焦灼,坦言說:“做兼職,陪人參加這次聚會有學分拿。”
雲绯淩厲地凝眸:“今晚的聚會不适合你過來,你快回宿舍。他給你多少?我賠給你。”
她沉默,産生被打發的不悅:“來之前,我猜X俱樂部的聚會不同尋常。看你的反應,我沒有猜錯。”
雲绯深知心太急惹她不高興,盡量緩和語氣地解釋:“我不知道他們的任務會涉及你,趁聚會還沒正式開始,你快點回宿舍。”
“什麼任務?”
雲绯正想回答,客廳和圖書室的燈光突然黯淡一半,使她的神色陰晴不定。
啪嗒。啪嗒。
下樓梯的腳步聲慢慢地逼近,像結實的棒槌,一下一下地敲擊新成員的心髒,他們莫名緊張地咽口水。
在謝歲星注意到其他人的時候,淩肆已經站在不遠處。
“人已經到齊,迎新聚會可以開始。”
又是迎新?謝歲星的心裡布滿陰霾,她不動聲色地觀察站在雪白台階上的人。
他和白色一點也不搭邊。
黑色的綢緞襯衣反射鵝黃的燈光,筆直的黑色西褲隐藏緊實的腿部肌肉,漆黑的皮鞋踐踏白色無暇的台階。
新來的來賓并未感到風雨驟來的壓迫感,幾位女伴反而目不轉睛,渴望得到神色冰冷的俊美男生注意。
然而,謝歲星感到四周出現劍拔弩張的氣勢,這股氣勢環繞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