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就像個被遠程激活的自動程序一樣,刷地一下牽住了他的手——不是拉,是牽,十指握滿,小手冰涼,力道穩定,方向明确。
下一秒,她已經像是一艘無聲航行的大母艦,帶着她的人類單元一頭紮出門外,直奔超市而去。
而傑森——一開始是真的沒用力,他隻是想讓她自己走兩步,感受一下現代城市路況,順便——嗯,放縱一下,隻是放縱一下!
他完全沒料到的是,等他意識到要掙脫的時候,已經掙脫不了了,不是心理上的,是物理上的——這家夥的力氣大得離譜。
她個子小小的,拉着他的速度卻像拖着個包裹的貨運機器人,走得又穩又快,完全不給他反抗的餘地,他腳步一絆,差點摔了個跟頭。
92.
他試圖掙脫,沒成功。
他試圖反制,失敗。
他甚至硬着頭皮開口,低聲說了句:“……停一下。”
結果她停是停了,但不是停下腳步,而是停下來回頭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讓傑森徹底失語——她的眼神溫柔得幾乎帶着聖光,像是在看一隻過度警覺的小動物,眼神寫滿了包容與理解,就差沒發出“你怎麼又害羞啦”的内心旁白。
——媽媽知道你餓了,沒關系,不用害怕,媽媽帶你覓食。
她什麼都沒說,但那眼神的翻譯仿佛直接傳進了他大腦的接收區,讓他像裝看不懂都難。
傑森臉都繃不住了。
你他媽在安慰誰啊?!我是紅頭罩欸!我是哥譚的亡靈重生,街頭的複仇之火,東區犯罪巷的王,武器庫的活廣告!不是你拎去吃速凍餃子的幼崽啊喂!!
可他那一瞬間腦袋炸成一鍋泡面,嘴裡卻隻憋出一句:“……shit.”
聲音小得像是對自己命運低頭的咒語。
于是他就這樣,任由自己被那隻纖細卻堪比液壓鉗的小手牽着,在夜色中一路走出安全屋,踏進哥譚的街道,在人類文明的燈火中,被一位古神少女以“媽媽”的名義,物理意義上拐走了。
他面無表情,心如死灰,眼神盯着前方像是在等待命運的降臨。
我不是縱容,不是認栽,不是我軟了!
我是被!物!理!拐!走!的!
93.
現在他們站在貨架前,冷氣從冰櫃縫裡往外撲,傑森縮了縮脖子,打了個哆嗦,手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心情也随之直線下降。
他不是怕冷,他是煩——那種“本來是來玩的,結果被拖來當陪購父母”的煩。
而且煩歸煩,他低頭一看,心情當場更炸了半寸:提亞馬特正抱着一盒芝士焗薯泥,神情肅穆,仿佛懷中不是冷凍食品,而是來自星辰彼岸的聖遺物。
她的眼睛在發光——那是真·發光。
粉色的斜十字花眼眸,反着冰櫃燈光,亮得像兩顆裝着無限溫柔的微型超新星,嘴角輕輕上揚,像剛剛從神域降臨,在人類社會第一次體驗“消費主義奇迹”的純真來客。
整個畫面怪誕得簡直像福音戰士攜手舌尖上的美食的聯動現場。
傑森滿臉寫着:這不對勁。
操,哥譚什麼時候開放了“母神帶人類夜襲便利店”的劇情分支了?
他以前遇到的這種級别的存在不是試圖毀滅世界、收藏地球、統治宇宙的終焉意志,就是至少也有點“高高在上、你們這些小家夥配活着真幸運”的審判者氣場。
可眼前這位——不是想着統治地球,不是想着獻祭宇宙,居然是想玩養孩子的過家家遊戲?
你是創世之母還是創死我之母啊?
傑森咬了咬牙,試圖壓下嘴角開始不受控制上揚的趨勢。
他咬住舌頭,壓住感性,把那句幾乎沖到嗓子口的“你愛吃就拿”死死咽了回去。
但到最後,他隻收住了自己嘴角那點慢慢爬起來的笑,一邊收,一邊在心裡惡狠狠地罵自己:别笑!你這是在縱容神明犯罪!
可就在他心裡那隻審判官揮舞錘子時,他那隻不争氣的手,已經伸出去了,鬼使神差地,把那盒芝士焗薯泥接過來,動作快得像在掩飾,輕輕放進購物籃的同時,還故作自然地咳了一聲。
就好像那盒東西是自己要吃的一樣,不是給誰選的,不是怕她捧着太久會凍手——當然不是!
煩死了,真的,煩死了,怎麼連逛個超市這件事,她都能弄得這麼認真?
從挑芝士到比對速食餐盒的營養成分表,從興緻勃勃地看微波爐加熱說明,到小心翼翼地确認有沒有傑森喜歡的口味——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像在執行一場嚴肅的儀式,而不是簡單地采購食物。
那種專注、那種細緻、那種仿佛“照顧傑森”這件事是她存在本身意義的态度,讓傑森煩得心口都在發燙。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是跟那隻老蝙蝠學的怎麼蠱惑人心吧?!
傑森冷着臉,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裡的購物籃,裡頭不是戰術裝備,不是備用彈藥,不是用來炸掉敵人據點的炸藥包,是芝士焗薯泥,一盒微波牛肉漢堡,三包速凍咖喱飯,還有一小盒加了心形标志的果凍。
他咬了咬後槽牙,感覺自己整個人像個即将被徹底繳械投降的前線士兵,心髒炸成了一團密密麻麻纏繞在一起的麻線球,越拽越亂,越拽越緊。
"This is emotional blackmail, for fuck’s sake—next level shit."
(這他媽就是感情勒索的新形态吧)
他很清楚自己現在這副樣子有多狼狽,可更讓他煩的是,他居然沒那麼讨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