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在徐祁霁眼裡,他們全都是一樣的——隻是“同學”?
楚巋然的手指無意識地敲了敲桌面,胸口的煩悶愈演愈烈。
那她為什麼那麼在意他?明明可以在隊伍裡躺平,為什麼要拖家帶口的把小組成員都帶來?為什麼要騙他去醫院做那些檢查?為什麼明明身體那麼差,還要堅持上課……還要不管不顧地穿過暴雨來見他?
為什麼,她不想見自己難過。
這些都隻是“同學”就可以做到的嗎?
這些種種總不可能是他楚巋然一個人的錯覺吧?
可過了一會兒,他又忽然覺得有點可笑,自己到底在這較什麼勁?徐祁霁本來就沒說過他們是什麼“朋友”,更沒承諾過别的。
是他自己擅自期待,擅自失望。
“沒什麼。”楚巋然垂下眼,把桌上的那杯奶茶往旁邊推了推,水漬在桌面上拖出一道長長的弧線。
他楚巋然朋友多的是,何必糾結吊死在一棵樹上。
可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心裡就猛地一刺,為什麼。
楚巋然,騙騙别人就算了,别把自己也騙過去了,你其實就是不甘心。
那又怎樣,他就是不甘心,這沒什麼不好承認的,更何況他從來就不是坐以待斃的人,關系是要靠争取得來的,而他剛準備說出的話就被徐祁霁堵住了。
“你……”
“楚巋然。”
徐祁霁叫住了他的名字。
而後是短促的一陣沉默。
徐祁霁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長久以來,她對任何事都報以消極的态度,甚至因為自己本就不是這裡的人,所以她一直若有似無地與他人保持距離,換句話說,其實她一直都在把所有人拒之門外。
但,她現在,此刻,她看着他低垂着眼,看着他落寞的神情,其實她很意外,向來完美無缺,無法被打倒的楚巋然原來也有這麼一副表情,有點喪、有點委屈,就好像一隻被雨淋濕的小狗。
徐祁霁不知道怎麼描述自己心裡突然騰升起的這種奇怪感情,是憐憫嗎?好像也不見得是,隻是她本能地覺得,楚巋然在難過,是因為她而難過。
所以她不可避免地,有那麼一絲……雀躍?又或者說是一種,被需要的感覺。
認知到這一點,徐祁霁頗有那麼一些守得雲開見月明的釋然,可根深蒂固的習慣總是拉扯阻撓着她的行動,經年累月的經驗總是告訴她,保持距離才不會受傷。
人與人之間總要留點空間喘息。
總不能因為你的一時在意,就給别人造成莫大的麻煩吧。
而且,徐祁霁敏銳地察覺到,這裡的節點不對,不正常,是根本無法被承認的if線。
她當然把楚巋然認作朋友,雖說是單方面的,但她跟楚巋然真正認識的時間段是在高二的暑假,而不是現在,不是這個陌生而熟悉的十月。
她不了解楚巋然,不明白,等經過那道“分水嶺”之後,他們還會不會是朋友,是否……一切幻想的if線會回歸正軌,是否還是跟上輩子那樣,楚巋然對自己的存在不搭不理,而自己單方面地追趕楚巋然?
那樣的話,對她來說,太殘忍了。
怎麼可以接近了,又分開呢?
所以她想加快進程,讓楚巋然快點知道信奧的存在,或許有了這麼一份連接,他們之間至少不會到斷聯的地步。
但眼前的楚巋然,好像跟上輩子的截然不同。
網吧嘈雜的背景音忽然變得很遠,徐祁霁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大得離譜,當她意識到的時候,她已經叫住楚巋然了。
說什麼,快說些什麼。
于是,她說,用比自己想象中更輕卻更堅定的聲音說:“你等一等我,等我想明白了……我會告訴你的。”
這句話說出口的瞬間,她恍惚看見少年眼底倏然亮起又強行壓下的光,像夜航船突然望見的燈塔,又迅速被霧遮住。
他喉結動了動,最終隻是很輕地點了點頭。
*
林昭珩工作結束,慣例打電話給楚巋然,卻久久沒接通,她疑惑着又去打住家阿姨的電話。
“年姨,巋然在家裡做什麼呢?”
年姨樂呵呵地回:“夫人,巋然今天跟朋友出去看電影了。”
暴雨天,出去看電影?
林昭珩打開天氣預報,确定上面實打實寫着紅色預警,于是她又問:“跟女生出去的嗎?”
“哎喲,不愧是夫人。”年姨肯定道,“夫人怎麼知道巋然是跟女孩出去的呀?”
林昭珩摘下眼鏡,捏了捏山根,有些無奈,又很笃定:“能讓他在這種天氣出門的,除了心上人還能是誰?”
她眯起眼睛,手指輕敲桌面——接着,她又撥了一通電話。
“劉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