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病後，墨臨淵便沒在折騰沈雲了。即便如此，沈雲的情況還是比上次更糟了。

她像一具空殼，安靜地坐在床上，捧着湯婆子的手微微發抖，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

連喝水時，剛倒出來的滾燙茶水，她都像是沒意識到似的，将嘴巴喝的紅腫腫的。即便這樣，她也隻是機械地微張着嘴拿手扇扇，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她怎麼回事？”目睹全過程的墨臨淵内心慌亂，他低聲詢問随他過來的楚瑤，眉頭擰得能夾死一隻蚊子。

楚瑤瞥了眼沈雲的方向，小聲道：“逼的太過了，抑郁寡歡了呗，尊上沒看出來？”

墨臨淵的指甲掐進掌心，他當然看出來了——沈雲瘦了一圈，眼下青黑，連曾經最引以為傲的如瀑青絲都失去了光澤，枯燥地垂在肩頭，甚至連他們的到訪，她都視若無睹。

“怎麼會這樣？”明明吃穿用度一件都沒短她，不過短短幾天，怎麼會這般嚴重？他承認前段時間他使喚過她，欺負過她，還将她趕到這偏僻的院子，但這些事也不會将人逼到這種程度吧？

楚瑤在心裡默默沖他翻了白眼，小聲道：“她在魔界人生地不熟的，還要日日被你欺負，氣結于心又無人讓她傾訴苦悶，不郁郁寡歡那都有鬼了。”

“她那次閉關不比這久，這才幾天，怎麼就這樣了？”

“閉關和這能一樣嗎？”

“怎麼不一樣？不都是一人獨處、幾個月甚至幾年不說話嗎？”

“修煉和這能一樣嗎？換我早得失心瘋了。”

“那怎麼辦？”失心瘋三個字一出他就慌了，感情這塊他又比較空白，隻得連忙詢問楚瑤。

楚瑤轉了轉眼珠：“不然，我們帶她做點她喜歡的事？”

“喜歡的事？”墨臨淵皺眉思索，“修煉？釣魚？還是……”

“去人間啊！”楚瑤一拍手，“你不是說她以前最愛逛集市嗎？”

墨臨淵一怔，他想起當年在寒玉峰，沈雲每月都會偷偷溜下山，回來時總帶着大包小包的零嘴和小玩意。

有次被他撞見，還闆着臉心虛的解釋，“斬妖除魔是修者使命，都說了不要送了不要送了，還硬塞過來，這些村民實在是太熱情了”

哪有人感謝别人是送冰糖葫蘆，糕點，包子的，看破不說破，現在想想，沈雲卻是很喜歡凡塵的東西。

“好。”

人間的陽光比魔界溫暖許多，沈雲跟在墨臨淵和楚瑤身後，恍惚地望着街邊叫賣的小販。糖葫蘆的甜香，蒸包子的熱氣，孩童嬉笑打鬧的聲音——這一切熟悉得讓她不由得偷偷觀望。

多久沒見到煙火氣了？她下意識伸手想摸口袋裡的靈石，卻隻摸到粗糙的衣料。

“沈姐姐，快來！”楚瑤在不遠處招手，“這裡有糖畫！”

沈雲慢吞吞地走過去，看着老藝人用糖漿畫出栩栩如生的鳳凰。老人擡頭沖她笑了笑：“姑娘要什麼圖案？”

沈雲尴尬的繳了繳衣角，墨臨淵撇了楚瑤一眼，楚瑤立馬會意，主動掏錢，“沈姐姐想吃什麼，我付了。”

“兔子。”她脫口而出，沒了還沖楚瑤補上一句，“謝謝。”

話一出口就後悔了，這是“楚瑤”最喜歡的，不是她該喜歡的。但兔子這麼可愛，她和“楚瑤” 喜好相同應該不會被察覺出異樣吧？

沈雲還不知道墨臨淵已經知道了，還在為之前圓謊呢，瞥見墨臨淵不虞的眼神，以為對方見不得她好，生氣了呢。

她悄摸的往楚瑤身邊挪了挪，而後偷偷撇了他一眼。是楚瑤送我的，你可你能搶，就算讨厭我也不能搶。

站她身後的墨臨淵一僵，早知道付給錢就能得師尊一個好臉色，還能讓師尊主動親近，他就搶着來了。

可這兩天沈雲對他冷淡的很，連三人同行，她都要隔的遠遠的，他也就不好強求了。他怕越強求，沈雲越讨厭他。

“好嘞！”老人麻利地畫了起來。

糖兔子很快做好，沈雲接過，小心地舔了一口。甜味在舌尖化開，她忍不住眯起眼，就是這個味道。

想家，這個念頭剛冒出來，肩膀突然被人狠狠撞了一下。

“啊！”

她踉跄着後退，眼看就要摔倒，一隻溫熱的大手穩穩扶住了她的腰。

“沒事吧？”

墨臨淵的聲音近在咫尺，呼吸噴在她耳畔，帶着熟悉的松木香。沈雲像被燙到一般，猛地推開他：“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