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是在一陣濃郁的藥香中醒來的,眼前模糊的視線逐漸聚焦,她看到楚瑤正坐在床邊,一旁的桌子上放着一碗湯藥。
屋内燭火搖曳,将少女的輪廓鍍上一層柔和的暖光。
“沈姐姐醒了?” 楚瑤眼睛一亮,連忙湊近。
沈雲下意識想撐起身子,卻被對方輕輕按住:“别急,巫醫說你氣血兩虧,要好好靜養。”
魔界的巫醫相當于她們昆侖派的丹藥師,沈雲也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會來給她診治,但她已無心思考。她張了張嘴,喉嚨幹澀得像是塞了一把沙子:“水……”
忙了一個下午,到現在滴水未進,沈雲喉嚨幹的不像話。
楚瑤立刻扶她起身,小心翼翼地将藥碗遞到她唇邊:“來,先把藥喝了。”楚瑤舀了一勺湯藥遞到她唇邊,“溫度剛好。”
苦澀的藥汁滑入喉嚨,沈雲忍不住皺了皺眉。
“很苦吧?”楚瑤變戲法似的從袖中掏出一顆蜜餞,“給,含着會好些。”
沈雲怔怔地看着那顆晶瑩剔透的蜜餞,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墨臨淵受傷喝苦藥時,她以“楚瑤”身份出現,也會這樣給他一顆蜜餞哄他。
那時候的少年,總是低着頭紅着臉說“謝謝楚師妹”。
“怎麼了?”楚瑤歪頭,墨臨淵不是說沈雲會喜歡這個嗎?這表情是她被騙了?她皺着眉問,“沈姐姐不喜歡這個?”
沈雲搖搖頭,将蜜餞含入口中,甜味瞬間沖淡了苦澀,她輕聲道:“很喜歡,謝謝。”
“沈姐姐現在感覺怎麼樣?有沒有那裡不舒服,要是難受的話我去叫巫醫過來。”楚瑤瞅着她蒼白的臉色,還是有點不放心,打算再讓巫醫過來看看,卻被沈雲一把攔住。
“好多了,大抵是藥熱的緣故,身上也暖了許多。” 沈雲強撐着,盡量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些。
在别人的地盤,哪怕楚瑤現在是墨臨淵的心尖寵,她也不想過多麻煩她,畢竟她們兩個對魔界之人來說,不光是外來客,她更是對方的敵人。巫醫肯給她治就不錯了,再來一次對方估計也來的心不甘情不願的,沈雲可不喜歡吃強扭的瓜,她怕苦。
楚瑤聞言,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她的表情轉瞬即逝,快的讓沈雲以為自己看錯了。
緩過來的沈雲這才注意到房間的變化,原本漏風的屋頂被修葺一新,破舊的木窗換成了嶄新的窗戶,連她身下的硬闆床都變成了鋪着全新棉被的被子,隻是這棉被有些太軟了。牆角燃着暖碳,驅散了寒冷。
“這些是?”
“啊,我看沈姐姐住得太簡陋了。”楚瑤笑眯眯地說,“就讓人收拾了一下。”
沈雲有些恍惚,她記得昏迷前,這屋子還破敗得像個柴房,怎麼一覺醒來就變成這樣了?這些東西,一定廢了楚瑤很多功夫吧!
馬場昏迷那一次,也是她幫的忙吧!不然以她的身份,其他魔族沒看着她晾在那裡等死就不錯了,唯二的熟人墨臨淵,不過來讓她死遠點就不錯了,也就隻有楚瑤,出于對修仙者的歸屬感,可能幫她。
似乎看出沈雲溢于言表的感謝,楚瑤在心裡默默譏諷。
這就覺得好了?那要是看到障眼法之下的東西,豈不是要感動的痛哭流涕?
在沈雲看不到的地方,嶄新的木窗其實是雕花琉璃,她身下的棉被其實是鋪着軟墊的雕花大床,牆角燃着的暖碳其實是銀絲炭,能驅散魔界特有的陰寒。
當事人是看不出來,她卻是親眼看着墨臨淵派來的人忙前忙後——修屋頂的魔将差點從梯子上摔下來,搬家具的侍衛撞作一團,而他們尊上就站在院子裡的枯樹下,紅着眼睛盯着床的方向,至于他在看什麼,所有人都不言而喻。
可笑的是,那犟種明明心疼得要死,卻非要施個障眼法,讓沈雲以為這屋子隻是“稍微收拾了一下”。
死要面子活受罪,楚瑤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謝謝。”沈雲真誠地道謝,“給你添麻煩了。”
楚瑤擺擺手:“舉手之勞啦!” 反正她也沒出一分力。
她看着沈雲蒼白的面容,突然有點心虛。按理說,她應該告訴沈雲真相——告訴她那個嘴硬的魔尊其實在乎她在乎得要命,告訴她這屋子的一磚一瓦都是他親手挑選的,但想到墨臨淵那張陰沉的臉,楚瑤還是把話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