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還是沒消氣。
雲安一邊吃包子,一邊看她,秦桂蘭下了三碗面條,蒸了幾個包子,還有茶葉蛋,她記得秦筝喜歡吃茶葉蛋,在秦桂蘭還沒來飯桌前,剝了一個遞給秦筝,秦筝盯她看幾秒,說:“你吃吧。”
語氣不鹹不淡,沒接過茶葉蛋。
雲安讪讪收回手,放在一旁,拿了一個包子。
秦筝看着她動作,心頭說不出的酸楚,她曾經設想過無數次和雲安的碰面,街上,路邊,或者商場,她也想象過雲安二十歲的樣子,二十一歲的樣子,二十二歲的樣子,她設想千萬遍,沒想到自己還需要面對十八九歲的雲安。
十八九歲的雲安。
青澀,稚嫩,卻最能挑動她情緒,是她埋藏在靈魂最深處的記憶,她每個動作,唇角勾起的弧度,掌心的溫度,秦筝總是閉上眼就能感受到。
重逢那一刻,積攢七年的疼痛如奔騰的海嘯,卷起她身體裡每一處神經,她忍受身體的撕扯和呐喊,平複以為早就麻木的情緒。
原來。
她還是很疼。
秦筝低頭,瞥開雲安看過來的視線,一邊吃面條,一邊聽到秦桂蘭說:“中午你們還在食堂吃嗎?”
秦桂蘭要上班,中午那頓秦筝和雲安多半都是在食堂,偶爾在外面吃,秦筝想了下:“應該吧。”
秦桂蘭說:“在外面吃注意少吃點辣的,你還要吃藥呢。”
秦筝點頭:“知道了。”
秦桂蘭不放心:“雲安,你幫我監督她,如果她不聽話你給阿姨發消息。”
往常這個時候秦筝總是挑眉看着雲安,她會趁秦桂蘭不注意湊到雲安耳朵邊說:“你敢告狀!”
雲安垂眼,搖頭。
耳朵尖發紅。
秦筝說:“咱們倆才是一夥的。”
雲安想象秦筝說這話的語氣,擡眼看秦筝,秦筝不似以前那樣的神色,隻是放下筷子,說:“不會的媽,我可不想再進醫院。”
她語調平緩,很冷靜。
冷靜到秦桂蘭都察覺到異常,狐疑看她一眼,說:“今兒轉性了?”
秦筝想笑。
昨兒就轉性了。
她不想秦桂蘭擔心,笑着伸出雙手:“是啊媽媽,所以可以給我多一點的零花錢嗎?”
秦桂蘭拍她手掌心。
秦筝聳肩,回房換衣服,昨天送醫院匆忙,什麼書都沒帶回來,簡單收拾好剛打開門,見到雲安推着自行車站在門口,太陽還沒升起,四周霧蒙蒙,冷空氣吹臉上如刀刮,秦筝将圍巾往上提了提。
她原本也有車的,隻是前段時間姜若甯車鍊條一直掉,每次修的滿手油,她想着自己的車反正沒怎麼騎,都是蹭雲安的車,所以就把車給姜若甯了。
秦筝說:“你騎吧,我走過去。”
雲安說:“走過去要半小時。”
秦筝說:“那我也……”
雲安又說:“你昨天英語試卷還沒寫完,今天早上要交。”
秦筝:……
生病也沒特權。
她看眼走身邊的雲安,一屁股跳後座上,對着雲安說:“騎吧。”
她喜歡載人就讓她載好了,反正出力的人又不是她。
秦筝有點憤恨的想。
雲安沒直接騎,而是在她坐上車之後,用腰腹抵着座椅,一隻手将秦筝的羽絨服帽子往下拉了拉,秦筝視線受阻,她剛想撥開帽檐,手被雲安握住。
熟悉的溫度,掌心很燙,在寒冬的風口如暖爐,雲安說:“就這樣吧,擋着點風,你還感冒呢。”
她聲音有點沉,不高興的語氣。
秦筝沒理她,從她手裡掙脫,擡了擡帽子前端,露出雙眼,雲安看到她那雙眼裡的清亮和倔強,她說:“筝筝。”
秦筝不耐煩:“你走不走?”
雲安無奈,隻得騎車帶着她往學校走,快到學校門口時,秦筝聽到姜若甯喊:“筝筝雲安!”
她轉頭,姜若甯屁股脫離座椅,雙腿用力蹬,上半身和下半身像是在跳舞,一眨眼她騎到身邊,秦筝腳尖踩地,跳下了車,雲安也停了,姜若甯不解:“你幹嘛呢?”
秦筝說:“你帶我。”
姜若甯哭嚎:“我帶不動,要不是快到學校我都感覺我要累死了!”
秦筝撇嘴。
姜若甯說:“你咋不讓雲安帶你啊。”
說實話,她真佩服雲安,每次帶秦筝上下學,騎這麼長時間的車,居然臉不紅氣不喘,而且最可怕的是,她居然上坡還能騎上去!帶着秦筝的情況下!
這體力。
簡直非常人好嗎!
姜若甯可羨慕死了。
她每天放學回家,就像是老黃牛耕地,慢悠悠的。
秦筝說:“帶什麼帶,都到學校了。”
姜若甯嘿喲一聲。
平時這秦筝别說是到學校,就是到班級門口都舍不得和雲安分開,班級裡不是沒有談戀愛的,也有人起哄秦筝和雲安,秦筝每次被鬧紅臉還一本正經:“這是我老婆啊,你們給我記好了。”
她若是害羞帶怯,同學保準會以為有什麼,偏她這麼大大方方,倒讓起哄的人覺得沒趣,也不相信倆人真好上了。
但姜若甯知道。
她從小就了解秦筝,從她盯着雲安看的那個眼神開始,她就知道,秦筝喜歡雲安,很喜歡,很喜歡。
現在這麼喜歡雲安的秦筝說要和雲安分開走。
簡直是大新聞。
姜若甯側頭,見雲安也推着車走在她們身側,她壓低聲音咬秦筝耳朵:“怎麼了?還沒和好?”
秦筝沒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