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又搖了搖頭,表示沒關系。
茗芳嘴邊勾起一絲微笑,道:“能在陌大人身邊,真是好福氣呢。”
林安一愣,這話她方才已經說過一遍,這是什麼值得反複感慨的事嗎?“丞相和善有加,平易近人,相府也是有福之地。”林安隻有如此應和。
茗芳的神情有了一絲變化,她又笑了笑,林安卻覺得這笑容似乎不若先前那般親近了。
“茗芳去為少夫人送茶了,林姑娘請随意。”茗芳拾起茶壺,就此離開。
林安看着茗芳的背影,若有所思,一時連問路之事也忘了。
“呦,這不是林姑娘麼?”少頃,身後又傳來聲音。
林安回過神來,轉身行禮道:“二公子。”
來人正是蕭濯雲,他輕笑一聲:“忽然想起你還不認路,走丢就不好了。”
林安卻已心知肚明,蕭濯雲方才聲稱有事,實則卻并未走遠,恐怕是在暗中留意着她,看她獨處時會有何舉動。林安看破不說破,隻淡淡道:“謝過二公子。”
蕭濯雲潇灑地揮了揮手:“不必客氣。對了,方才似乎看見林姑娘與誰站在一起?”
“哦,她說她叫茗芳,是少夫人院裡養貓的侍女。”林安無意隐瞞。
“茗芳啊。”蕭濯雲點了點頭,“她同林姑娘說什麼了?”
林安沒想到蕭濯雲如此直截了當、堂而皇之地打探别人談話内容,暗自腹诽一句,道:“隻是互相介紹一番,寒暄幾句而已。”
“哦。”蕭濯雲神情自然,似乎絲毫不覺自己的問話有何不妥,待要再說什麼,陌以新已與丞相談完,獨自走了過來。蕭濯雲随即招呼一聲:“以新兄。”
林安好笑搖了搖頭,方才蕭濯雲還在父親的訓誡下改口稱“陌先生”,眼下丞相不在,又改叫“以新兄”了,看來兩人私交的确很好,也不在意什麼輩分。
陌以新随口應道:“我們要回去了,改日有空再叙。”
蕭濯雲欲言又止,卻未多說什麼,隻在身後喊了一聲:“要多留意!”
……
這一夜,林安遲遲不曾就寝,腦中不斷回放着白日的畫面,一時想想陌以新最後究竟在書生耳邊說了什麼,一時想想婢女茗芳的古怪神情,一時又想想蕭濯雲的戒備……越想越餓,林安索性穿衣起床,走出院子,到廚房拿了兩碟糕點,坐在回廊上一面吃,一面欣賞夜色。
這幾日時常牽挂着聖旨期限,此刻終于可以放松精神。聽着枝頭鳥叫聲叽叽喳喳傳來,林安不知想到什麼,心頭浮起一絲怅然。
“林姑娘。”身後傳來陌以新的聲音,在幽幽夜色下更顯清冽。
“大人。”林安回頭,也不拘謹地起身相迎,隻順手将糕點往前推了推。
陌以新在林安身旁坐下,道:“在想什麼?”
林安如實道:“聽着鳥叫聲,我想起了譚秋那隻鳥。”
陌以新拿起一塊糕點:“銜着血鞋的鳥?”
“嗯。”林安點頭,“大人可還記得,那隻鳥有個名字,它叫‘小玉’。”
陌以新了然道:“你覺得,這個名字來自玉娘?”
“嗯……我想,或許它是玉娘送給譚秋的,或許它是兩人一起養大的,最後卻……”林安歎了口氣,“不論如何,我想,玉娘和秋娘,是真的要好過的。”
陌以新默了片刻,道:“很多事都會改變,甚至是在當事人都沒有覺察的時候。”
“在我的家鄉有一個詞語,叫做‘蝴蝶效應’,意思是說,一隻小小的蝴蝶扇動翅膀,經過一系列連鎖反應,甚至會在遙遠的地方掀起風暴。”林安緩緩道,“在這件案子中,盧駿年,老闆娘,譚秋,他們每個人都是一隻蝴蝶,而無辜的玉娘,就在風暴中殒命了。”
“蝴蝶效應……”陌以新若有所思,微微一笑,眼中卻無甚笑意,“或許,我們每個人都不會知道,自己一個小小的選擇,會帶來多麼刻骨銘心的改變。”
林安看向陌以新,他的口吻仿佛在說自己親身經曆的故事,語氣中卻不帶絲毫情緒。
林安不去多想,隻又歎道:“那個書生,或許本可以是名揚天下的才子,可事到如今,再也不會有人知曉他的名字了。”
“他叫易書清。”
“嗯?”林安訝然擡頭,“你問過他了?”
陌以新笑了笑:“想不想知道,我最後在他耳邊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