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駱源的“前科”,現在的嶽花林習慣性将所有不良事件全歸咎于駱源,因為有他,她才倒黴,她的朋友才接連出事;他的存在,就是錯誤。
駱清跟駱源不愧是兄妹,倆人原本八竿子打不到一塊,但跨越時空的紐帶依舊強行将他們捆綁成了一家人。蒼天有眼,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縱使他們沒有血緣關系,二人卻共同依舊擁有着讓人不得不歎服的相似點——
犯賤。
駱清估的不錯,她這段空口白話,原封不動地傳到了駱源的耳朵裡。
駱小姐瞎白活慣了,駱源當了她十幾年的哥自是比别人更清楚這一點。但這段話不同,雖然從駱小姐嘴裡出來的東西可信性幾乎為零,但仔細琢磨一下又會發現,駱清口中的這段“嶽老師說”,實在太像嶽花林的風格。
駱源閉眼按了按太陽穴。
他甚至能腦補出嶽花林說這話時的語氣。
相親……
都住進他家了,還想着相親……
駱源撈起桌上那張個位數試卷,腦子裡卻是嶽花林在相親局上介紹自己的大方模樣,他煩躁地将試卷一扔。
“每次都考這點分數,大概率腦子不正常。”
過了一會兒,駱源似乎覺得比起自己煩躁的心情,這吐槽簡直太過不痛不癢,緊接着他又補充一句:
“你明天帶駱清去精神病院看看去,必要時該住院住院。”
身為心腹的王培自然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次日,精神病院多了一個疑似智障的女患者。
*
醫院的牆壁比宗教場所聽過更多的禱告,隻是,嶽花林不方便再去醫院。
駱源一定在那安排着人專門堵她。
佛香袅袅,金光耀耀,虔誠的跪拜與祈願熏得人心神安定了些。嶽花林不懂不同神明所統管的領域,隻聽房東阿姨說家附近就有一家寺廟,懵懂的她便帶着一卷硬币去了。
上過香後,嶽花林朝中央的金像叩拜了一番,邊拜邊在心裡默念:
救苦救難的菩薩,求您保佑家飛哥早日康複。
起身之時偶然聽到旁邊有人嘀咕,這是文殊菩薩,保佑學業的,嶽花林又是跪下一拜:
大恩大德的文殊菩薩,求您保佑包小婷得以上岸。
叩頭講究三扣,然而第三扣下去時,嶽花林卻已經沒了可以向菩薩請願的朋友需求,身子彎下的瞬間,她的腦子裡忽然跳出了駱源。
講真,她希望駱源死。
但菩薩是保佑人的,不是咒人的,好像不能跟神明提這種要求。
再次起身時,嶽花林還是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求菩薩保佑,壞人受到制裁。
院内的西廂房門外支起了兩張桌子,有不少人坐在那寫着什麼東西,本來打算拜完走的嶽花林視線被桌上的河燈吸引,她上前問了一句:“請問……這是幹什麼的?”
那人一擡頭,拿起旁邊的二維碼台卡,邊拿邊說:“往生燈,50塊一盞,為已故之人超度所點,指引亡魂早登極樂。”
50塊錢太貴了。
嶽花林扭頭就走,她并沒有什麼已故親人或友人需要祭奠,她的父母在她很小時便去世了,她都沒印象。
但是……
誰說活人不能當死人來算?
有的人,活着還不如死了。
嶽花林回頭,從包裡掏出張50塊錢,這錢,就權當捐了,畢竟能讓他早點超度,也算慈善一樁。
“點一個吧。”
“好。”侍者掏出了一張紙,“故者姓名。”
“駱源,駱駝的駱,源頭的源。”
侍者邊說邊記錄,寫完後又看向嶽花林:“好的女士,您的姓名。”
“我的姓名也要?”
“要的,不然故者不知道這個往生燈是誰為他點的。”
可是我就是不想讓他知道啊……
錢都付了,再退也麻煩,嶽花林無奈地報出自己的名字:
“嶽花林,東嶽泰山的嶽,花朵的花,樹林的林。”
她一般不跟人家說,是“月照花林”的花林,因為《春江花月夜》這首詩雖然“孤篇壓盛唐”,但傳播度遠不如“床前明月光”,向别人自我介紹,還是得通俗易懂。
這時候倒不得不說,駱源這人有點文化,縱使很多人上過高中學過這首詩,這麼多年過去了,也早就遺忘了,幾乎沒有人會像駱源一樣,看到她的名字,就自然而然地吟誦起了這句詩。
侍者撕下寫着兩個人名字的紙,放入了往生燈中的蠟燭旁。
“這兒不讓點火,等會兒到了河邊自己點,等蠟燭燒到下面,紙會跟着一起燒掉。”
幸虧是燒掉了,不然被這個瘋子看到她居然咒他死,那這往生燈轉頭就要用在她身上了。
嶽花林捧着燈,按照侍者的指令去河邊指定位置放走,前面還有兩人排隊,嶽花林看了看前面那人雙手合十虔誠的姿态,心中暗想,她等會兒或許得更虔誠一些。
手機在思索間響起,隊伍卻在此刻剛好輪到她,她蹲下點好火,将往生燈輕輕朝水中一送,電話那頭是江碩的聲音,嶽花林心中一顫,一種“完了,又來了”的思想頓時襲卷了她渾身的經脈。
“花林,李捷出車禍了。”
嶽花林手一抖,往生燈掀翻在了河裡。
蠟燭熄滅,仿佛上天踢翻了她的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