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花林平日裡以掙錢為先,縱使不怎麼打扮,素面朝天的外表也出挑得奪人眼球,現下被精心修飾一番,倒也更加矚目了一些。
等待的過程中,嶽花林心裡一直在揣度一個事:駱源會帶她去哪,以及如何對她。
但當裝造完成時,她看着鏡中大方幹練的自己,以及鏡面後映出的筆挺利落的駱源,她卻更疑惑了。
這種裝扮,很像是商業精英夫婦合體去拜訪客戶時穿的。
這等離譜的想法一出現,嶽花林自己都覺得後怕,以駱源剛剛的态度,總不會讓她以正牌女友的身份出去見人,那将她打扮成這樣,是為了什麼?
遙想從前看到的一些小說,她更覺得可怖,難道,是要将她獻祭給别人?
别墅内沒有其他人,駱源輕飄飄地丢下一句“走吧”便出了門,看着駱源沒什麼情緒起伏的背影,嶽花林更覺得寒顫,她調動着渾身警覺的細胞,盤算着這陰晴不定的男人到底想幹什麼。
一輛似曾相識的黑色面包車就停在院内,駱源先上了車,嶽花林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後,待到看清副駕車門外叼着狗尾巴草,龇牙咧嘴的黃毛後,嶽花林本來緊繃的頭皮瞬間發麻,一觸即破。
這是她第一次感覺到,什麼叫機關算盡。
這個黃毛不是别人,正是當日在鄭重大樓,将她綁走之人!
而駕駛位上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當日将她拉入鄭氏兄妹□□房間的男人。
一切疑惑的事情,在這一刻都帶上了顯而易見的指向性。
黃毛、男人……
居然都是駱源的人!
那些讓她懼怕惶恐之事本以為是上天特意針對,她卻從未想過,很多事從一開始都是人為造成,是老天背了鍋。
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鄭三寶精神再不正常,也斷然做不出找人觀摩自己□□一事,如今一看,這件事的起因也是駱源一手促成。
鄭三寶一開始想侵犯的人根本就是自己,而駱源借着鄭三寶的藥勁将鄭美燕送了過去,這樣一來,他不但抓到了鄭家的一樁頂級醜聞,又将鄭家的兩個年輕人直接送上絕路。
當事人已死,鄭家礙于醜聞不會報警,現場隻有兩個目擊證人,一個是他的手下,一個是嶽花林,隻要嶽花林閉嘴,誰又知道那裡發生了什麼?
真可謂一箭三雕。
怪不得她當時就覺得不對勁,黃毛一句“鄭少有請”實屬怪異,鄭三寶就在樓上發春,何須開車帶她走?
如此一想,自己沒在鄭三寶這吃虧,駱源還算救了她。
隻是如果要救,他為什麼不幹脆攔住她,不讓她去面試,而是讓她至于如此危險的境地?萬一鄭重大樓裡有其他人,萬一鄭三寶獸性大發朝她撲來,萬一後續鄭家因為她看到了醜聞而對她不利呢?
尤其是她當時還自以為是的給駱源打電話,并一直慶幸自己當初的這個行為是多麼急中生智。
如今看來,在私底下駱源會如何嘲笑自己這種“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的愚蠢?
當初樓下黃毛的車早就停在了那裡,這輛車并不是等别人,就是在等她。
這是一場無可辯駁的“請君入甕”。
可笑,太可笑了。
既然她隻是駱源計劃中的一顆棋子,他為什麼最後還要救她?
嶽花林腳步停在了車門前,黃毛見了“老友”,刻意将狗尾巴草一吐,瞄了眼嶽花林的胸前,嘴裡不幹不淨道:“呦,嶽小姐還挺有料,駱哥有福。”
這是一句作踐人的調侃。
嶽花林故作鎮定地瞪了回去。
駱源為什麼還要救她,這件事沒什麼不好理解的。
人生往往,無非為錢、為名、為情。
而碰巧,她沒錢沒名可讓别人圖,那隻有情了。
因為當時在西北無人區沒有及時救他,就被他這樣“惦記”,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她。這檔“睚眦必報”的性子,沒當場處死她,着實屬于手下留了情。
隻是,這情有多深,嶽花林不知道,她隻知道,駱源似乎對她還殘留了一絲不舍。
黃毛被嶽花林的眼神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閉了嘴。
嶽花林略過尖嘴猴腮的黃毛,坐上車,用力一拉車門,蕩下的裙擺因着慣性,壓到了駱源的褲腳。
分不清是漫不經心還是故意。
意識到駱源打量的眼神,嶽花林立刻轉頭,以一種不甘卻又無可奈何的雙目,直勾勾地對上他。
她想判斷,駱源到底喜歡自己以什麼樣的姿态對他。
從前上趕着追求他,他不鹹不淡,後來想避而遠之,他卻居心叵測。
許是嶽花林的雙眼帶着探索,駱源幾乎是立刻收回視線,不知從哪掏出了一樣東西,口氣陰陽:“裝了監聽,别想報警。”
發舊的手機殼包裹着一款兩年前的手機。
嶽花林看了看原本一直跟自己寸步不離的手機,倒也沒抱怨什麼,接過就放進了口袋。
窗外是尋常城市慣有的樣子,形色人群構成了車水馬龍。這裡的大多數人都在奮力地擺脫世俗,拒絕平庸,曾經的嶽花林也想追求着更高更遠,但此刻,她坐在車中淺看窗外,忽然意識到,平庸居然也是一種奢望。
車輛七扭八拐,停靠在了一家高級酒店門口,嶽花林打開車門,剛想下車,那個原本在身邊的男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來到了車門口,故作紳士地要牽她的手。
受人鉗制,便要學會與人友善,嶽花林微微擡手,而就在手要搭上的瞬間,她又忽然收回。
駱源的動作比她更快,他一把抓住嶽花林來不及躲閃的指尖,又順勢大力将她整隻拳頭握住,仿佛這樣她就無法逃開。
嶽花林故作驚訝又略帶不忿,沉着頭一言不發,手上掙紮了兩下便認命似的任由他握,這種無法掙脫的屈服感,無疑更加愉悅了駱源。
兩人面上就像尋常夫妻一樣自然,皮下卻是驚濤駭浪地湧動,嶽花林幾乎确認了一點:駱源将馴服自己,當成了一種樂趣。
他似乎很喜歡看自己墜落,接着不得不被他掌控的模樣。
一想到這,嶽花林便更覺得戳心,這世上唯一能遏制住感知器的人,到頭來是她無法逃避的囚籠。
兩人“閑庭信步”地跟服務生向前走,走到最内側的包廂,背對門坐着一個頭發微秃的男人,男人旁邊,坐着一個有些熟悉的年輕人。
開門的一瞬間,座上二人同時回頭,屋内的冷氣撲面而來,嶽花林倒抽一口涼氣。
那個年輕人可不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