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家有一整面的酒櫃,嶽花林不識貨,随手掏了一瓶上面還落灰了,也不知道這整面的“窖藏”是駱源的還是駱清的。
怕幹喝傷胃,嶽花林又順了幾包駱清扔在廚房的零食,因為從沒喝醉過,她還有備無患地從衛生間拿了一大袋紙巾,就怕喝猛了直接吐了。
準備好一切,嶽花林将自己關在房間,一個紙杯的紅酒加兩包膨化食品,她像吃藥似的,強行灌醉着自己。
迷醉感一點點吞噬了嶽花林的意識,她能明确地感受到,舌頭在漸漸發麻,零食的味道逐漸消退,唇齒間隻有殘留的酒精味。
有道是,借酒消愁,愁更愁。半瓶下肚,借着窗外的電閃雷鳴,嶽花林覺得自己此刻已經猖狂地好似李白,倘若周圍有筆墨,她一定會将大筆一揮,任由墨水侵染這片吃人的地獄。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挂雲帆濟滄……
嗝。
酒精果然是個好東西。
義海豪情被一泡尿打斷,嶽花林跌跌撞撞地走到門口,手裡還不忘抓着剛剛從廁所拿回來的衛生紙。
而樓下,一抹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正疑惑地擡頭看着那個像小醜一般踉跄的女人。
嶽花林的步子已經虛浮,七扭八怪行了半天,也沒走出幾步路,倒是樓下的駱源已經上了樓,當頭便聞到了一股濃郁的熏味。
“你喝酒了?”
酒壯慫人膽,嶽花林現在連閻王爺都不怕,更何況駱源,她擡頭看了債主一眼,一改往日的恭敬謙卑,直接翻了個白眼:“你妹……”
一個向來言語謙卑,用詞文明的女生,居然開口一句髒話。
駱源眉頭一挑,沒人敢對他這樣說話。
而此刻的嶽花林,俨然已經将自己當成了真正的班主任,居然開始好為人師了起來:“你妹啊,在外頭喝多了,口出狂言,你個當哥的,生意啥的先放放,趕緊把人逮回來先……”
說完這話,嶽花林滿足地打了個酒嗝,仿佛為自己拯救了一個不良少女而驕傲。
駱源有些嘲弄地笑了一聲。
駱清身邊他一直都有派人盯着,駱清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他都一清二楚。
不然他今天為什麼那麼早回來?
駱源看着眼前之人瘋癫的模樣,不鹹不淡地明知故問:“哦?她口出什麼狂言?”
他很期待嶽花林說出那句話,而這癡傻的女子也不負所望,酒精沒能讓她忘記關鍵信息:
“她說你喜歡……”
話到嘴邊,鬼使神差地停住了。
嶽花林頂着紅潤的面頰,煞有其事地思考了片刻,又繼續道:“駱源……以前吧,你是我老闆,現在,你是我債主,有的話我不好意思說……”
駱源看着嶽花林滑稽又快跌倒的模樣,實在不想她摔下樓梯,上前去扶住了她,酒精令她渾身滾燙,熱量順着她細嫩的皮膚傳至他的手上,駱源再次産生了心動過速。
這異樣的感受讓自己上瘾,駱源忽然覺得口幹舌燥,也想找口酒喝。
而這些嶽花林渾然不知,她直接癱坐在地上,嘴裡喃喃道:“但是吧,我不好意思說,也得說……”
駱源呼吸一滞,一切似乎都要在這一刻被戳破,他靜靜地等待着嶽花林說出:你喜歡我……
而醉鬼嶽花林,此刻卻責任感爆棚,活像一個教了三十年的老教師,說的話爹味十足又十分誠懇:
“你的這個妹啊,我也教了快一個月了,她那學習态度、學習成績,真的沒救了……”
這話過于直截了當,幾乎是指着鼻子說對方了,而嶽花林卻是對駱源陰沉的表情渾然不知,繼續自顧自道:
“我聽駱清說,你們倆不是親兄妹……你一直管着養父母留下的這個妹妹,是個負責的好哥哥,但是吧,你可能一直優秀慣了,一直沒法接受,駱清她确實不是讀書的料……”
“駱源,你聽我一句勸,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駱清喜歡打麻将,你也不差錢,你就給她開家棋牌室讓她管理,也正好讓她見識見識棋牌室的三教九流。社會不好混這個事,光靠嘴說沒用,你得讓她自己去親身體會……”
酒一喝多,說出口的話就大言不慚,她對駱清評價了半天,最終落到了“社會險惡”一詞上,而說到這個詞,嶽花林覺得沒人比自己體會更深,借着酒勁,她居然打算“借景抒情”一下。
“你說這個社會吧,總喜歡把人往絕路上逼……”她咕咚了一口酒。
辛辣的感覺刺激了她的感覺神經,本想長篇大論一番的嶽花林又忽然覺得,那些所謂的失戀分手、相親失敗、房子被砸這種事,跟眼前之人有什麼關系?他倆又不是朋友,以對方冷血的性子,想來也不會共情她。
頓了幾秒,嶽花林還是來了一句:“算了不說了。”
她輕輕将酒瓶放下,雖是已經醉的不像話,但潛意識裡還是覺得,自己該說一些與他有關的事,于是便含糊道:
“駱源,關于那個索賠啊,你放心,我以後不幹設計這行了,也違反不到你的競業協議了,這次你就放我一馬……”
此刻,嶽花林的思維已經完全混亂颠倒,駱源救她的畫面,拒絕她的畫面,交疊重合,嶽花林晃了晃錯亂的腦袋,口齒模糊,卻依然盡力地表達:
“我這人平時比較倒黴,特别是上次,還特地讓你救我,真的麻煩你了,以後啊……”
說着說着,嶽花林或許是真的覺得不好意思,居然開始情真意切聲淚俱下了,而漂亮的女人一旦梨花帶雨,就像一隻天生的戲精。
駱源嘴角冷笑了一下,想看看她喝飽了酒,接下來要唱哪一出。
嶽花林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混亂中,電閃雷鳴是她的舞台,外界一切她都充耳不聞:“以後,我就找個男……”
縱使說話說一半,這個話頭也不難讓人猜到她後半句會說什麼。
原本看戲的眼神忽地變得陰沉,駱源很想堵住她的嘴,她确實知道,如何讓别人立刻不悅。
很顯然,嶽花林的聲帶已經不受控制,她停頓了一會兒,本該将沒說完的話補充完,但又像忽然想到什麼似的,雙眼在剛剛洗禮後,迷蒙中又帶了濕潤:“不知道為啥,一在你身邊,我就覺得很安心,如果要找,我想找你這……唔。”
最後幾個字,就這樣生生吞下。
駱源終究還是堵住了她的嘴。
用觊觎了很久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