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圓原本隻看見嶽花林一人,待對方一回頭,卻見到駱源也在她的身邊,神情嚴肅,兩人不知在唠什麼,吓得自己生生止住了腳步。
這嶽花林……是在跟駱總彙報部門情況嗎?我最近對她還好吧?!她沒有說我壞話吧!
周圓趔趄上前,滿臉堆笑地打招呼,上來就是一頓不着邊際地誇耀:“駱總,承蒙您推薦,花林在設計部非常好,今天我們部門在這聚餐,也是慶祝花林優秀工作表現……”
浮誇又充滿吹捧的說辭吓得嶽花林差點要去捂她的嘴。
什麼駱總推薦……瞎說什麼呢。
而駱源似乎并沒有覺得周圓的話有哪裡不對勁,他點了點頭,連寒暄都沒留下一句便離開了。
“走吧花林。”周圓拉着嶽花林的手腕,“菜都上了。”
*
飯桌上,部門同事肉眼可見更熱情了一些,周圓甚至已經到了給嶽花林倒水調醬的程度。
嶽姐表面笑呵呵地跟同事們的客氣,心底早已亂成了剪不斷的毛線。
偏那感知器在離開駱源之後就解放了天性,孜孜不倦地做着功。
女兒家心事一旦湧起,就是長篇大論的閱讀理解:
我這算表露心意了吧?算吧?
駱源為什麼還那麼淡定?
難道他這人,情緒穩定到沒有一絲起伏的?
或者……是我表現得還不夠明顯?
還是……他根本看不上我,懶得跟我多說?
最後一種猜想出來的瞬間就被嶽花林予以否認,他那樣有素質的一個人,縱使不喜歡别人,也定會直接拒絕,不會腹诽鄙夷。
問題大概率還是在自己身上。
駱源那種級别的人,必定是相當細緻嚴謹、锱铢必較的;她把話說了五分,卻也留了五分,存在模棱兩可的地段,人家就算聽懂了也不會妄下結論去表示什麼。
這就好比有人對你說,“我在旁邊飯店預定了一桌大席,沒坐滿”然後擡眼看向你。
這時候你好意思回:“你的意思是,邀請我一起過去吃一口?”
不好意思的。
因為人家有可能隻是變相地吐槽一句:真特麼白費這麼多錢。
所以,這事賴她,是她沒把話說明白。
餐桌上沒人喝酒,氣氛依舊火熱,同事胡萌萌不知道從哪得來的新聞,一臉獲知了第一手消息的得意樣:“你們知道嗎?人事部的朱琳姐前幾天考察了幾個團建地點……都猜猜,最後定在哪了?”
“東區樂園?”
周圓:“東區樂園去年就去過了,今年應該不會了吧……”
同事A:“給個範圍呗。”
胡萌萌狡黠地一笑:“給範圍你們就知道了,昆浦區。”
昆浦區能容納他們一整個公司的景點……
有人已經猜出來了,驚喜道:“山鏡湖!”
一聽到這個名字,嶽花林恍惚了一瞬。
她與駱源第一次産生交集,就是在一片湖泊。
四面湖波,遠如天鄰,萬千星輝,銀光郎映。她在車外虔誠地求職,他在車内聽着她的禱告。
那時的嶽花林還不知道,在不久之後,她就會喜歡上車裡坐着的素未蒙面的人。
類鏡,山鏡……連名字都那麼相像。
嶽花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渾然不知大家已從團建讨論到了她。
同事A:“這次團建不知道駱總去不去,上次樂園他就沒去。”
胡萌萌嘴裡向來不饒人:“駱總去不去跟你有什麼關系哈哈……”
同事A像被戳中了心事:“你這話說的,帥哥美女誰不愛看,我還特别愛看花林呢,養養眼不行?”
有人慣見不得胡萌萌嘴快,解圍道:“咱們不是有内線麼,問問花林呢。”
有道理。
大家都放下筷子,氣氛驟然沉寂,一桌眼睛齊刷刷地對着嶽花林,等待着她口中的答案。
嶽花林:……
她從未見過這幫人像餓狼撲食一般的求知欲。
渴望又期待的眼神都能讓嶽花林預感到,她若是回答“不曉得”或者“不來”,大家會順勢道德綁架她,讓她想想辦法,把駱源給勸來。
一個謊言果然是要用千萬個謊言去圓。
“他來的。”
心髒在她回答的瞬間抽搐了一記,借着被火鍋燙到的幌子,嶽花林克制地吸了一口涼氣。
她不是不會撒謊的人,相反經過這麼多年感知器的折磨,她很會控制表情變化,幾乎已經達到了内心尤為痛苦,面上依舊可以不改色的修為。
隻是,她控制得了自己,控制不了内心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感知器在嚣張地提醒她,你接下來會有厄運。
或許駱源那日不會來,她關系戶的身份會就此揭穿,這份工資收入可觀的工作将原地結束。
她能想到的最壞的事情就是這個,畢竟除了命與工作,她實在一無所有了,生活還能磋磨她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