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幾天被焦慮感包圍,家裡庫存的手工材料快要見底,擔憂被裁沒有資金來源不敢買新的手工材料,嶽花林郁悶了良久,實在需要一個途徑去排解焦慮。
她最終選擇三天兩頭跑去葉宜甯那撸狗。
“我說老林。”葉宜甯說話相當粗暴,“我的狗都要被你薅秃了,這可是我領回來的寶貝,你要狗子,自己去領養一隻!”
不知是不是犯賤,嶽花林覺得跟葉宜甯拌嘴是一種享受。
“葉姐,等我有錢了,何止是一隻狗,我會把整個救助中心都收購。”
葉宜甯原本怕提這事會戳她的痛處,但又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便直接攤牌問:“老林,你的焦慮到底是因為什麼?駱源不喜歡你?還是工作?”
這話問了也是白問。
嶽花林自己也不知道因為啥。
可能是前者,可能是後者,可能兩者都是,也可能兩者都不是。
這就是感知器的魅力,先給你憋個大的,再來個出其不意。
“不曉得,我都懶得管了。”
這叫什麼話!
為了自己的狗子,葉宜甯必須讓此人接着管下去:“不曉得?那就一樣一樣地試!”
葉宜甯暴躁鎮樓,強烈的情緒起伏吓得狗子以為自己的主人失控了,它慌張地跑回屋内,徒留嶽花林站在原地一臉懵逼。
“老林,我告訴你,當老闆的都是傻逼,他們都是聽不懂人話的缺心眼,沒有例外!駱源不是對你的暗示沒回應麼?那你就直截了當的說!”
嶽花林正想說:我就是這麼想的。
還沒等她開口,葉宜甯又繼續高呼道:“至于工作,老林你放心,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嶽花林的一口!”
空氣沉默,葉宜甯的中氣繞梁,一下下在嶽花林心裡激起回音,撞擊她負擔過載的心髒。
縱使焦慮感常常伴随着她,壓得她喘不過氣,但這可貴的友情又會讓她覺得,人生依舊值得。
嶽花林垂下頭,忽然覺得有些無地自容。
她從未有像此刻一般厭惡這個感知器,它不光影響了自己,還讓朋友一直為她擔心。
“宜甯……”
我會努力工作,争取不被優化的。
她想。
*
山鏡湖的含鹽量不及類鏡湖,卻也精緻氣派。
錦鱗遊泳,沙鷗翔集,岸芷汀蘭,郁郁青青。
在駱源出現的時刻,嶽花林原本糟糕焦慮的心情自動變成滿目的湖水,波瀾不驚。
這種情緒變化讓她下意識想到了小說中常出現的一句詞:
他是她的解藥。
不過話是這麼說,他們的情況與小說中還有些出入,小說裡一般都是男主有特殊疾病,且隻有女主能解,男主因此離不開女主,想留女主在身邊。
女主肯定會因為某些事不願意跟男主在一起,那麼男主就會利用權勢——強取豪奪,女主凄凄慘慘戚戚,卻又不得不從……
而他倆完全颠倒過來,有病的是她,沒錢沒勢的也是她,若是駱源不喜歡她,哪能輪得到她強求……
嶽花林郁悶地歎了口氣。
吹面不寒楊柳風,景緻惬意,通體舒暢。駱源是天之驕子,人群中的焦點,無論在哪處都會惹來很多人的攀談。
明明兩人相隔不遠,卻像跨越了一片深不見底的湖,他就在伸手可觸的位置,周圍一圈公司高管正與他彙報工作,每個人都是高她好幾個級别,屬于她平日裡根本接觸不到的。
駱源下斂的目光帶着收不住的乖張與鋒銳,沉默地聽着幾位高管講話。
因着有不少人圍着他,嶽花林不好上前。
但瞥見駱源面前的桌上平放着他的手機,嶽花林又有了一個新的想法。
她想把心裡的事問問清楚。
無論是什麼結果,她想,她都可以接受。
嗯,就是這樣。
嶽花林打開手機,将一段文字編輯好,又删除,翻來覆去了好幾遍,待高管都走了幾位,她才鼓足勇氣,按下了發送鍵。
[似霰:嗨,駱源,我喜歡你,你呢?]
不遠處的手機屏幕幾乎同時發亮,她确認,那就是她發的信息。
駱源沒有猶豫,直接打開了手機,而看到信息的下一秒,從未看嶽花林一眼的他,像早有感知一般,準确無誤地挑眉朝她看去。
嶽花林心中一跳。
那是一種陰沉懷疑與審視的眼神。
[AAA:駱哥,有消息了,這個車在西北石窟有過登記,登記人是個女的,姓嶽。]
身邊的高管被這眼神吓了一跳,以為自己說錯了話,順着總裁的視線看去,卻隻見到一個無辜又楚楚可憐的女員工。
“繼續。”
他迅速恢複了若無其事的神色,但原本低沉的聲音已然沙啞。
*
嶽花林頭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什麼叫“雲泥之别”。
那目光沒有避諱遮掩,是毫無疑問的猜忌與不悅。不善又開門見山的拒絕,直截了當地提醒着嶽花林,從前她的那些孔雀開屏、“嘩駱源取寵”的行為,着實可笑。
這拙劣的想法使她心頭一澀,繼而萌生出了一種自卑的情緒:
他不僅僅是不喜歡你,他甚至有點反感你。
心髒中有兩股勢均力敵的力量在沖撞,撞得她熱血沸騰,一股來自感知器,它像是吃飽了失落養料,現在十分撐得慌,不斷地挑戰四周的束縛,想要掙脫缰繩,破繭而出。
但另一股力量似乎更加強大。
縱使駱源拒絕了她,但客觀顔值帶來的壓迫感,依舊震懾着她心中那快要無法無天的狗玩意兒。
心髒好似一塊戰場,裁判卻不知該偏袒誰,一個是散發負能量的惡劣機器,一個是高攀不起的心上之人。
最終,感知器再次被強行壓下,像台炸毀的機器,四周的電線發出抽搐的亮光。嶽花林閉眼呼了口氣,沉默地回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