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位社會地位超群的大佬,從不認為衆生平等,經由三番五次的氣壓輪番席卷,醫生吓得當場背叛了專業:
駱總,我這裡真的沒有來咨詢過什麼……“平行時空”?的人……而且您所說的這個東西,不屬于心理學,應該屬于物理學……?
什麼幻不幻想症,這人根本就不認為自己天馬行空的離譜話語是幻想出來的!
不配合治療,還醫鬧,心理學幫不了他,趕緊把他勸走再說!
駱源揉弄着太陽穴。
他的内心相當煩躁。
如果不出意外,下一次的時空席卷很快就會來臨,到時不知又會被卷入哪個時空。
長久的爛事與壞心情,使他成天易怒與冷血,渾身就像被一股陰郁包圍。他低沉地對司機道:“老吳,回家。”
偏偏路上還趕上高峰期,堵到不可開交。
外頭急躁地喇叭聲吵得他耳朵生疼,他強行克制着要把那輛車撞得粉碎的念頭,自我催眠道,上次,上次高興是什麼時候,因着什麼原因高興?
哦,對了,是在西北找到了某輛車。
不過順着這輛車往下查,隻查到它來自一家出租公司,這家公司極不正規,當天租給了誰都沒有記錄,西北那地方又疏于管理,任由這麼一個草包公司發展得巨大。公司每天進出借還的車輛至少達到上百輛,光憑老闆記憶去回憶,根本不可能。
駱源是個一貫雙标之人,隻允許自己目無王法,不允許别人邊緣擦邊。他轉頭就替西北忙着處理他“車禍案”的警察,把那些個不三不四的租車公司全給揚了。
不過線索也不是完全斷了。
既是出租給遊客的車,那必定是用于旅遊的,駱源當即讓屬下查了那天,該區域附近所有景區的出入記錄。
西北景區分散的遠,需要大量時間;一些景區除了警方,拒絕給其他人提供車輛出入記錄,将這種難搞的區域啃下來,着實頗費功夫。
再費工夫也要查。
沒有人可以體會到他那一瞬間的絕望。
他總是這樣,明明要想的是開心之事,最終都落歸于仇,卻早就忘記了自己曾在心情大好時,還順手做過一件現在在手機中吱呀亂叫的“善事”。
“善事”另一方當事人等了一天,系統提示音依舊沒有響起。
嶽花林第n次退出微信聊天界面。
今天是周末,部門約了一次聚餐,駱氏就是這點好,團建經費很足,吃一頓飯人均三百。
市中心的道路人頭攢動,部門聚餐活動約在了地鐵口外的街道上,嶽花林最早到,在等人的時候,她還拿出了手機,再次欣賞了一番自己辛辛苦苦精修了好久的照片。
照片這東西,不修不知道,一修才發現,駱源這個人真的是純帥。
在龐大的圖片庫中,不乏有一些随意抓拍的,構圖、濾鏡、角度都相當潦草的,但鏡頭抵着他那完全無死角的銳利面孔,隻讓人忽略了其他可有可無的背景幹擾,誠摯地感慨造物之偉大。
這男人沒啥問題,就是不回她信息……
嶽花林對此倒也沒多失落,還不斷為他有邏輯地找補:
可能他不經常看微信,或者……他将她屏蔽也說不定,畢竟像他們這種成功人士,收到的垃圾信息太多,屏蔽别人實屬正常,至少,他還未将她删除。
這已經很好了。
她三言兩語就将自己輕松說服,思量着下一步該使用什麼新方法繼續推近。
而此刻,心髒的一陣猛烈抽搐,原本春意盎然的情緒頓時幻化成一團飄渺的漿糊。
一股不受歡迎的東西從心底噴薄而出,仿若經期時的血液,無法控制,又心亂如麻。
熟悉又痛苦的焦慮感以爆破的速度,迅速流向四肢百骸,嶽花林聽到沉寂良久的感知器正叫嚣地嘲弄她:
啧,看來,你最近過得挺開心……
嶽花林呆了,臉上的肌肉都跟着抖動了三分。
但僅是一瞬,她又馬上恢複如初,同事和領導馬上到,她不能讓自己的臉色有任何異常。
嶽花林緊咬嘴唇,擦了擦手上滲出的冷汗,蹙眉用力地控制着自己的神色。
所以,究竟是哪裡會發生爛事?
部門的人知道她的真實背景了?
還是别的什麼?
就在此刻,鬧市之中傳來一記驚呼之聲,聲音之蓋過了所有車水馬龍,好似平地炸雷,不自覺就将周遭所有人的視線全都吸引了過去:
“救命啊,有人倒了!”
這一聲尖叫凄凄楚楚,直達心肝。
嶽花林渾身剛經過感知器震動,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混混沌沌,一雙腿卻控制不住,直接就向聲音源頭奔去,待意識到圍了半圈的中心躺着一個一動不動的人,她才看明白,這裡需要急救。
她會嗎?她不會……
不對,公司前兩天不還培訓過嗎?
她會!
周身血液仿佛被喚醒,作祟的感知器被一股熱血壓地渣都不剩,急救老師教的過程像動畫流水般從她面前劃過。
上次西北!就是沒有學習過,所以沒能第一時間救下車禍的那位!
這次她要去救!
嶽花林高舉右手,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沖向人群,高聲疾呼。
“我是救護員!請這裡會急救的同志,與我一起進行救護!”
倒下的男人面色蒼白,完全失了血色,乍一看以為是個假人。
嶽花林一下跪在倒地者的身旁,一隻手拍着他的臉,另一隻手探着他的心跳,嘴裡還不斷呼叫:“先生,醒醒!”
這人就像死了一般,任由别人巴掌亂扇,就是不醒。
按老師之前教的,一個人做急救很容易手忙腳亂,這時候得趕快在現場找幫手!
嶽花林雙眼一擡,眼神犀利掃過人群。
就在她的正前方,不知何時出現一張熟悉的面孔。
駱源?
駱源的眼底掃過一絲詫異,似對她也在這相當震驚。
放平常,嶽花林定會對對方這個情緒琢磨一番,但此刻人命關天,哪能容許她想這些。或許是認識,或許是信任,她直接擡手,刻不容緩地朝前方一指,朗聲道:
“請這位先生!立刻撥打120,并給我反饋!”
下一秒,她又指向旁邊兩個年輕女子:“請這兩位女士,分頭去找AED,并盡快帶到這裡!”
“其他人退開,保證空氣流通!”
嶽花林的情緒緊繃,滿腦子都是老師是如何教的,下一步該幹什麼,以至于剛剛指派出去的男人并沒有去打120,而是依舊在原地,一雙幽深的視線落到她身上,她也渾然不知。
她根本就沒考慮到,日理萬機的駱總,是不可能停下腳步,去看一場熱鬧的。
能讓他停留在這,隻有一個原因。
他就是要看着地上的男人去死。
而如今,有個老熟人正壞他的事,更為諷刺的是——他花錢請人給他們進行培訓,結果轉頭,她拉着自己去救仇家。
駱源垂眸看她,眼神漸漸晦暗。
直至她将嘴唇貼向了地上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