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物醫院的玻璃門透着冷白色的光,自動感應門開合時吐出刺鼻的消毒水味,混雜着犬吠與貓叫的嗚咽。
大廳牆面貼着 “文明養寵” 的标語,熒光燈在頭頂嗡嗡作響,等候區的塑料長椅上落着幾根寵物毛發,金屬椅腿在地面投下細長的陰影。
江嫀踩着雨花進來,裙子上面全是泥點,她之前來過,跟護士都認識,領着她到了診療室。
小愛蜷縮在鋪着電熱毯的鐵籠内,右後腿纏着厚厚的繃帶,滲着暗紅血迹的紗布邊緣微微翹起。
止痛泵連接着輸液管,随着它虛弱的呼吸輕輕晃動。頭頂的無影燈将整個操作台照得慘白,醫生戴着乳膠手套的手正在操作,金屬器械碰撞的聲響讓空氣愈發凝重。
走廊盡頭,白棋宴正在講電話,“這個案子問題很大,再跟公司那邊談一談,你讓我上了法庭用這種證據抗辯?”他聲音壓得很低,皮鞋尖不耐煩地叩打着地面,聽到身後傳來急匆匆的小跑聲,轉身,“我這邊還有事,不說了。”
他穿着筆挺的淺灰色西裝,總是一副恰到好處的笑容,讓人覺得如沐春風,作為律師,他确實長得一副可靠面孔。
“來了。”
“怎麼回事?”小愛看起來傷得很重,江嫀皺眉問道。
“阿姨沒擺穩架子,小愛總喜歡往角落裡鑽,玩兒的時候時候不小心砸到了。”
“最近過得怎麼樣?”白棋宴看她。
江嫀匆匆趕來,沒帶雨傘,發梢還垂着水珠,臉頰帶着淡淡的粉,未施粉黛的眉眼比往常更加清透,睫毛沾着細小的雨珠,因為擔心,蹙着眉,比尋常更添幾分脆弱感。
側臉在燈光下柔和得近乎透明。
比上一次見到瘦了些。
“還行。”江嫀沒心情跟他叙舊,把濕發别在耳後,頭發又不聽話地落下來,“那醫生怎麼說?”
“有點出血,骨頭沒什麼大礙,我把那個阿姨辭了,打算再請個新的。”白棋宴忍住想把她頭發撩到後面的沖動,拿出一包紙巾遞給江嫀,其實他打電話,也是想再見見江嫀。
白棋宴這段時間總想起江嫀,這段時間她發朋友圈很少,沒辦法了解她近況,他本就想找機會叫她出來聊聊天的。
小愛後腿纏着繃帶,時不時發出幾聲嗚咽,粉色肉墊軟綿地垂落,往日裡活潑的尾巴也無力地垂落。
江嫀看着揪心,醫生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道,“沒什麼大礙,回去多補補很快就好了,定期來複查。”
“好,謝謝醫生。”
兩人上了白棋宴的車,江嫀抱着貓包。
“要不要先去吃頓飯?”
“沒什麼胃口,把小愛放在我這裡養一段時間可以嗎?”江嫀看着沒什麼精氣神的小愛,還是不太放心。
白棋宴頓了一下,“系上。”
江嫀正在低頭看小愛,疑惑道,“什麼?”
他伸手幫江嫀拉了一下安全帶,“安全帶。”
他俯身,一股蔚藍香水混着煙草的味道湧入鼻腔,江嫀立刻屏住呼吸。
以前還會覺得好聞,現在隻覺得有股理發店Tony味。
“咔”扣好安全帶,白棋宴坐回位置上,若無其事的樣子。
“你可以時不時來看看小愛。”言下之意,不同意江嫀帶小愛回去。
“你們律師不是會經常出差嗎?有時間照顧嗎?”
“你們博士不也總是泡在實驗室?你有時間。”
又來了,三兩句就杠上,江嫀看向窗外。
白棋宴笑笑,“家裡始終有阿姨,放心。”
“阿姨和主人始終是不一樣的。”江嫀知道他那些阿姨,有次她還聽到阿姨邊鏟屎邊說“小畜生,命真好。”阿姨辭了一個又一個,寵物始終要主人的陪伴。
後悔,她就應該當初把貓偷走,隻是那個時候她面臨的事情太多,C刊,公司轉型,家裡還一堆爛事,時不時要回去,确實沒時間照顧。
“那總比總是找不同的人上門喂好得多吧?”白律師辯道。
她重重地歎了口氣,車窗打開一條縫,拉開一點衣服拉鍊,把頭靠在窗子邊,透氣。
等紅綠燈的間隙,白棋宴側頭看她,“我還沒吃飯,要不要……”他眼睛微眯,目光從她鎖骨處的紅痕移開,咬緊後槽牙,臉上慣常挂得笑僵硬了些許,“新交男朋友了?”
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江嫀“啊?”了一聲。
“沒事。”白棋宴握緊方向盤,指節發白,“……要不要先去吃個早茶,我很餓。”
“不想去了,你把我送回家吧,我照顧小愛一段時間。”
白棋宴皺着眉,看着她鎖骨間的紅痕,更覺刺眼,聲音提高,“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照顧小愛?”
“什麼話?我照顧不好我長這麼大?”江嫀以為他可能擔心自己确實沒時間照顧小愛,都是為了小愛,她聲音放緩,“放心,我很愛她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