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西彥是被俞寒用輪椅推到公堂上的。
他仙力不足,尚且無法支撐殘腿行走,雖老老實實地坐在椅上,卻仍止不住為她滿心憂慮。
“我本不該害你暴露,你若在此時又為我出頭,必與姜家為敵,他一門與修真界素有淵源,你此舉不利于赤門發展。”
俞寒嫌他聒噪,彈了一下他的腦瓜。
“别太自責,不破不立,這也是赤門的機遇。”
不待公西彥追問,俞寒直接對上公堂的姜盂,她發出質問:“張伸之母毒發之前,你以愈心蛇涎芝為餌邀我家臣入宅,又對其行圍剿之計,将其困于府中施以極刑,原因為何?”
姜盂冷哼,姿态不慌不忙。
“不過恰逢數位仙者在我家小憩,許是他們與公西仙君結有舊愁罷了。我等凡人不明其中緣由,隻知仙者鬥法成王敗寇,輸了的人,被做什麼都不稀奇。”
饒是俞寒見多識廣,也對這老無賴的言行歎為觀止:“哦?那敢問家主,幾位仙者姓甚名誰,如今所在何處?”
“我怎知道,可能去那不知名處遊曆去了。”姜盂甩了甩袖子,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這下不止俞寒,看熱鬧的百姓們都被氣笑了,不等俞寒開口再辯,公西彥突然對着衆人道:“各位可知,這姜家主屋長女姜千蘭的夫婿,和我同姓,名為公西州?”
圍觀群衆瞬間被吊得吸了一口涼氣,他們最喜聽到這些世家的狗血八卦,紛紛屏息以待。
“那公西州仗着皮相入贅姜家後,不僅沒混出什麼名堂,還整日裡為其姓氏不得傳承而犯愁。”
“于是他找了一名美姬做外室,生了個兒子,取名公西彥。”
話音剛落,四座驚歎,場面幡然嘈雜起來。
誰能想到這禹城新貴竟是那姜家贅婿的私生子呢!
此等重磅绯聞,怕是夠禹城的百姓話一個月的茶資!
公西彥向來要面子,此種方式對他而言幾乎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然而他見姜盂臉色難堪,心中突然隻剩下了快意。
“姜千蘭得知那美姬的存在,派人殺至公西州外院。而他為了保全自己姜家的位置,竟與姜千蘭合力将那無辜的美姬絞死…”
“混亂之下,公西州隻來得及将自己的骨血掉包丢棄荒野,任憑尚在襁褓的嬰兒聽天由命,隻給他留下一塊刻有公西姓氏的名牌。”
“爾後直至這孩子長大成人,都未曾過問一句。”
衆人喟歎不止:“這公西州好不要臉,不顧那嬰兒死活卻也要留下個姓氏…”
“親手殺了孩兒生母…這樣的人還配做氏主嗎!”
“沒想到這光風霁月的玉算仙君也有此等悲戚過往,他一介孤兒能有今日,應是受了不少苦頭…”
隻聽公西彥一聲冷笑接着道:“若是我生來命煞孤星親緣淺薄,也就認了,可姜家偏偏在我名聲漸起後逼我列祖歸宗,我不從,便以性命相逼。”他在一片唾棄聲中斜睨向那藥王谷執事弟子。
“若仙者鬥毆你們無心介入,這凡人棄養仙者之罪,你管還是不管?”
執事弟子在衆目睽睽之下犯了難。
這自古以來都是仙者棄養凡人,這凡人棄養仙者一事,懲治方式确實難下決斷。
甯元德見形式焦灼,忍不住想開口打圓場,還沒來得及張嘴,就被公西彥一句話怼了回去。
“甯城主,我生母慘死一案,以凡人律法,又如何算?”
甯元德噎了一陣,又呵呵笑道:“公西仙君,您就莫要為難我了。這事過去這麼多年,若現在來審,怕是連仙母的屍骨都難以尋得。到時候你一言他一句,又以何人的證詞來結案呀?”
他打着哈哈:“這愛恨恩仇啊,有時也難以用律法去言清,姜家好歹算是仙君的親戚,若能彼此協商了卻恩怨,豈不也成就一番美事?”
言下之意,姜家勢大,當下找他們麻煩不如要些好處。
俞寒嗤笑,這甯元德和稀泥的功夫真是一絕。
正當她準備開口陰陽一句,就聽公西彥道:“可以,給我愈心蛇涎芝。”
他闡述幼年往事時尚且咬牙切齒,此時卻突然面無表情,隻是定定地望向姜盂。
“現在将愈心蛇涎芝給我,我與姜家親緣,一筆勾銷。”
俞寒無奈搖頭,笑他直至此時,還想着完成她的囑托。
姜盂自是不願,場面陷入僵局。
人群立即重新竄湧出非議,比起和談,他們顯然更期待另一個激烈些的結果。
然而公西彥的神情卻依舊堅定而執着。
俞寒心有觸動,罔論那最終的受益人還是她,在此時,她隻想單純地幫他達成當下心願。
執扇的指尖微動,玲珑山河扇緞面攜力瞬開,屬于金丹境的渾厚靈氣裹脅着法扇飛旋向姜盂的脖頸。
隻見衆人提氣驚呼之下,那鋒利的扇刃與他的咽喉僅差之毫厘。
姜盂猝不及防,未曾想到俞寒如此狠決,他瞪着眼睛動也不敢動,唯恐不小心撞上了那扇沿。
“你!你!藥王谷執事尚且在此,你竟敢對凡人以仙術相逼!”
俞寒知道這個修真世界誕生不久尚且稚嫩,金丹境已算是界内強者。
俞寒瞥了一眼那執事弟子,見他張了張唇,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并且偏過了頭,一副打算視而不見的态度。
嗯…可能這就是所謂的因果吧,這案子要不就讓他們自行了結算了…執事這麼想着。
反正他個築基又打不過金丹…
他默默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