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了,即使我隻是一隻史萊姆,也完全不想碰到你的屁股。”麥哈格說。
“我也不想穿會逃跑的裙子。”拉赫特歎了口氣。
貝米因對他伸出了柔軟的觸手,在他的頭上晃悠悠地釋放了一點綠色的光,拉赫特覺得頭痛減輕了一點,身上的虛弱感也減退了。雖然他感覺自己還沒有回複到能戰鬥的程度,但是至少不會站起來走一步就會頭暈到摔倒了。他赤條條地穿着一條亮閃閃的會逃跑的小短裙,真正的暴風食人魔也不會比這樣看起來更可笑。
想到暴風食人魔的時候,他的頭又劇烈地痛了一下。
“你的身體真的很差勁,根本沒有受什麼外傷,但是怎麼體質這麼虛弱。”貝米因用一條觸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說。
“我還以為昨晚差點被癸幹忒斯把腦袋打掉。”拉赫特回答。
“……不,你的腦袋完全沒有被癸幹忒斯打過的痕迹,被他們打過的頭一般都會有哪裡不幸地凹進去,而你的頭還是圓的。說來奇怪了,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像你這麼大的生物,走路打架什麼的,怎麼樣也會發出聲音吧,但是這裡昨天到今天一直沒有動靜,難道你是憑空冒出來的不成?”
“我走路的時候動靜不大。”拉赫特回答。
但是他穿過草地的時候,還是讓一兩隻野兔受了驚,蹦跳着逃走了。
“可憐的小魔族可能遇到了善良又暴躁的人類,被他們打傻了。”貝米因對小短裙說,“所以我早就告訴過你,不要光看外表,也不要見到什麼新來的家夥就在他們面前跳舞,生怕他們不會把你打飛一樣。”
小短裙說:“可是這個魔族确實是帥哥也在落難,沒錯啊。”
貝米因用圓圓的大眼睛勉強地翻了個白眼:“是沒錯,小魔族,你叫什麼名字,如果是在旅行的話,是要去哪裡做什麼呢?我聽說前陣子東北方的山谷裡發生了爆炸,在那之後西邊兒就一直有一道白光,附近的達因半魚人似乎也遭到了奇怪疾病的感染,死傷慘重。在這種不太平的時候,還是不要一個人光着屁股亂跑比較好。”
貝米因說的那些事情讓拉赫特的太陽穴感到了一陣刺痛。他簡單說了名字,回頭遠遠看了一眼那座孤零零的墳墓,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是不是該重新打掃一下墓碑了。
每當他想起這些過去的時候,他都想要飛快地逃離,那是一股在荒野上無休止地奔跑,直到精疲力盡地倒下的沖動。不過,他似乎最近開始能夠正視它們了,那是因為……因為什麼,他感到視線裡又被刺眼的光占滿了,像是被什麼巨大的力量抹去了記憶的細節。
“我再也不要在路上随便撿奇怪的生物了。”在拉赫特一手按着前額,沉默不語地往山下的村莊走的時候,他身上的小短裙這麼說,“你總是自己做好史萊姆,卻讓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我讨厭你,貝米因。”
“這是我的榮幸。”貝霍伊米史萊姆用觸手比了個心。
一邊抱怨一邊還是努力完成夥伴的要求的小短裙,讓拉赫特覺得這種場景似曾相識。他已經放棄了尋找自己随時随地出現似曾相識的感覺的起因,但是因為上下透風,他還是得去人類的村莊裡偷一件真的衣服。
他一邊前行,感覺力量慢慢地回到了他原本虛弱不堪的身體之中。行走變成奔跑,那隻貝霍伊米史萊姆起初還能跟上他的速度,最後隻能無奈地伸出觸須摟住了他的腰,和沉甸甸的小短裙一起挂在他的身上,随着他的奔跑在風中晃來晃去。
“我覺得要吐了。”貝米因說。
“他跑得比我還快!”麥哈格驚訝地叫着,“我都不知道有能比我逃得更快的生物!”
“這大概就是他這麼傻還能活到現在的原因吧。”貝米因說,“但是我真的要吐了。”
“你敢吐在我的身上的話……”
拉赫特突然又感到一陣頭痛。他腳下一軟,似乎突然踩空了一樣,隻來得及護住了頭部,就和挂在他身上的兩隻史萊姆一起骨碌碌地滾下了山坡。
在滾下山坡的時候,挂在拉赫特身上的兩隻史萊姆發出了慘烈的尖叫。變成短裙的麥哈格迅速改變了形态,把自己延展開來墊在了另外兩個生物底下。但是他們的速度太快,而麥哈格的身體又太滑溜,結局大家還是以飛快的速度滑下了山坡,一起掉進了村外已經沒有流水的小河溝,把自己統統戳到了泥巴裡。
在拉赫特的記憶中,這條小河從來沒有幹涸過,也沒有過枯水的時節,他在饑餓的時候,偶爾還會來這裡抓幾條動作遲緩的小魚烤了充饑。如今裡面雖然淤泥還沒有幹,但是水流已經沒有了,不知道是上遊的河流突然改道,還是山裡的水源發生了什麼異變。
貝米因氣呼呼地給摔破了觸手的自己釋放了治療魔法,抓起河床裡濕乎乎的泥巴就扔了拉赫特一身。
“你就這麼髒着吧。”她憤怒地說。
雖然看起來十分肮髒,卻也不用把别的史萊姆穿在身上了。滿身泥巴的拉赫特和兩隻史萊姆同伴悄悄地潛入了人類的村子,本來想偷盜一些食物和衣服,但是村子已經完全荒廢,原本的空地上生滿了雜草,人去屋空,屋裡的家具多少還留着一點,财産和食物已經全被帶走了。人類好像已經有很長時間不再居住在這裡,或者發生了一些讓他們不得不離開的事情。
如果河裡的泥土還能保持潮濕,在這片土地上應該也還能打出井來,這裡的雨水并不少,下起大雨的時候也還可以接水使用。人類離開這裡應該不是因為缺乏水源。
人類離開這裡,大概也是因為帕爾戴斯的人的關系。
……帕爾戴斯?
拉赫特一手扶住了牆。
“你這樣下去不行,我覺得你得找個醫生看看。”貝米因說。
“人類的醫生不會願意看見我的。”拉赫特回答,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他沒有頭痛,也沒有出現奇怪的閃光,“我看見村長家好像沒有把窗簾帶走,我可以用窗簾做件衣服。”
“你為什麼知道那是村長家?”在地上滑溜溜地轉來轉去的麥哈格好奇地問。
拉赫特沉默了好一會,似乎在記憶中尋找着什麼,又像在忍耐着什麼。
“因為這個村子是我的故鄉。”他這麼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