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霧眠帶着奶奶打車回了郊外村裡。
奶奶的屋子是一間老舊的平房,院子裡種着幾棵柿子樹,日光下,樹影婆娑,投下一片斑駁的光影。
推開門,屋内的陳設簡單卻整潔,牆上挂滿了泛黃的照片,姜霧眠看着照片又哭了。
她想起了自己的媽媽和爸爸,他們也是收集了她從小到大的照片,全部都像是珍寶一樣,好好的放進了相冊裡。
她一直都是在愛裡長大,從不知人間疾苦,不谙世間險惡,不識人心叵測。
大概是上天想讓她體驗這樣的人生,才讓她來這個世上走一遭吧。
奶奶摘下一個相框,遞給姜霧眠,“孩子,這是你和爸爸唯一一張合照,那時候家裡窮拍不起相片,這還是你爸花了十幾塊在照相館裡拍的。”
姜霧眠指尖摩挲着相片,無意間翻過相框,背面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
“我的眠眠,願你一生平安喜樂。”
這是那個女孩父親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呀。
姜霧眠的眼淚大顆大顆地砸在相冊上,她緊緊抱住奶奶。
“奶奶,以後我來照顧您。”她哽咽着說道,“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我們了。”
奶奶拍了拍她的背,聲音溫柔而堅定:“好孩子,奶奶信你。”
*
夜深了,姜霧眠躺在奶奶為她鋪好的床上,窗外的月光透過紗簾灑進來,在地闆上投下柔和的光斑。
她翻來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輕手輕腳地走到院子裡。
夜風微涼,吹散了她心頭的郁結。
她擡頭望着滿天繁星,忽然想起現實世界中的父母。
他們是否也在某個時空,像她思念他們一樣思念着她?
手機屏幕亮起,是周欲晚發來的消息:【怎麼樣?搞定了嗎?】
姜霧眠回複道:【嗯,都解決了,奶奶把房産證給了我,吳秀蓮以後再也威脅不到我了。】
周欲晚秒回:【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能行!對了,你什麼時候回來?讓我哥給你打官司,把房子要回來,白讓老妖婆住那麼多年。剛好還能創造機會,我媳婦兒辣麼漂亮,說不定我哥那個鐵樹都會開花~】
姜霧眠的臉瞬間紅了,手指在屏幕上停頓了幾秒,才回道:【明天一早就回去,奶奶這邊我已經安排好了,過幾天接她去市裡的療養院。】
周欲晚發來一個壞笑的表情:【行,那我等你回來~記得給我帶點鄉下的土特産!】
姜霧眠笑着搖搖頭,關掉手機,重新望向星空。
這一刻,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和踏實。
*
城市的另一端。
周緒延站在律所落地窗前,手中的咖啡早已涼透。
窗外霓虹閃爍,車流如織,二十二層高空的夜風裹着涼意滲入襯衫,他卻覺得後頸燒得厲害。
那個蜷縮在車後座的身影像團頑固的野火,明明已經過去很多天,卻總還是從晨光熹微燒到星子低垂。
拇指無意識地點着手機側邊觸鍵,屏幕在黑暗裡忽明忽滅,微信界面停在周欲晚的聊天窗口,粉色卡通狗頭像咧着嘴笑,仿佛在嘲弄他的失态。
他隻是想看看堂妹的近況,恩,她小小年紀就自己一個人出去搞自媒體,二叔不放心她,總是囑托他幫忙照看着。
他扯松領帶,喉結在陰影裡重重滾動。
“老大,明天要開庭的案子證據清單我整理好了。”
沈時推門而入,卻被上司罕見的心不在焉驚得挑眉,“您…在看什麼?”
“星星。”周緒延脫口而出,随即皺眉,仿佛被自己荒謬的回答惹惱了。
他轉身時,金絲眼鏡反射着冷光,完美掩去了眼底的波動。
“哦?是嘛,我也看看。”沈時好奇的湊過來,順着窗戶望去。
霧霾籠罩的夜空裡根本看不見半點星光。
“哪有星星啊,老大你加班加的眼睛花了吧?”沈時嘟嘟哝哝的,在周緒延刀人目光斜睨過來之前,他識趣地放下文件溜之大吉。
卻在關門瞬間瞥見他拿起手機,指尖懸在備注為“周欲晚”的聊天窗口上方,遲遲未落。
老大這是有心思啊,周欲晚?他聽老大說過,是老大的堂妹來着,還是個很有名氣的博主,咋了,老大有啥事找她還需要糾結嗎?
沈時想不通,收拾了東西跟周緒延打了聲招呼下班了。
後腳周緒延也帶好明日開庭的東西,回家了。
到家後,一室昏暗,奶奶早已熟睡,他解開領帶扔在沙發上。
浴室水聲嘩嘩,蒸騰的熱氣模糊了鏡面,他伸手抹開一片清明,鏡中的男人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
“真是瘋了……”他對着鏡子喃喃自語。
一整天,那個叫姜霧眠的女孩就像頑固的電腦彈窗,不斷在他腦海中閃現,明明是幾日前的情景,他卻記得無比清晰。
她低頭時發絲垂落的弧度,她攥着紙巾泛白的指節,她赤腳站在晨光中翹起的那撮頭發。
還有,某人朋友圈裡的照片。
水珠順着他的下颌線滑落,滴在了鎖骨凹陷處。
周緒延想起曾經那件西裝上殘留的茉莉香,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他猛地調低水溫,刺骨的寒意讓他打了個顫,冰涼的水流沖擊着緊繃的背部肌肉,卻沖不散腦海裡那雙攥着紙巾的手。
纖細的腕骨上還留着紅痕,指甲修剪得圓潤幹淨,像一排小小的貝殼。
“草。”
他是真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