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她輕聲說,微微一笑,聲音甜軟,“聽說您三個月前剛做了結紮手術?需要我幫您回憶一下嗎?”
全場死寂。
唯有吳秀蓮和徐暢大眼瞪小眼,兩人眼神交流看的出來罵的很髒。
然後她不緊不慢的從包裡摸出手機,給周欲晚發消息說這個事。
周欲晚那邊行動很快。
【我就知道應該是這個老不死的,問我表姐找了号碼,我已經給他老婆打電話說了,等會估計就殺過去了,還有,這張單子就是在他結紮的醫院找人做的,我朋友等下就把監控發過來,我等下給你轉過去。】
沒一會,一條視頻發了過來。
【媳婦兒,整死他!】
姜霧眠忽略了她的稱呼,開了包間裡的電視,操作一番後,點開了視頻。
電視亮起,包廂内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電視屏幕上,畫面中,吳秀蓮和趙金寶的密謀被清晰地記錄下來。
吳秀蓮正鬼鬼祟祟地往醫生白大褂裡塞紅包,她的聲音甚至蓋過了包廂裡的嘈雜:“孕檢單寫成兩個月,b超單你找個同月份的替換上去……”
姜霧眠關掉投屏,收起手機,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眼神卻冷得像冰。
然後站起身,慢條斯理地卷起袖子,露出纖細的手腕:“既然你們都說我懷孕了,那不如……我們現在就去醫院抽個血驗驗?”
她擡眸,眼神清澈無辜,卻讓趙金寶瞬間冷汗涔涔。
包間裡一片嘩然。
“我滴乖乖,今天這頓飯吃的可真精彩啊,這都結紮了還咋懷孕,吳秀蓮真是陷害人家也不先查查。”
“後媽就是後媽啊,裝的跟真的一樣,還不是想把老姜家閨女給賣了啊。”
她緩緩走到趙金寶面前,聲音輕柔表情乖順,仿佛她在說什麼撒嬌的話,卻讓聽的人忍不住心生膽顫:“趙老闆,聽說您的夫人好像有家暴情節還是自由散打愛好者?我朋友說她現在已經在來的路上了,您要不,先避避風頭?”
從别人口中聽到自家老妖婆來了,趙金寶的臉色瞬間慘白,額頭沁出冷汗,手中的孕檢單“啪”地掉在地上,今天這事要是被老婆知道了他……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被撞翻,發出刺耳的聲響:“你、你胡說什麼?!什麼家暴,老子在家裡才是老大,她敢在我面前放個屁!”
姜霧眠歪了歪頭,故作天真:“難道我記錯了嗎?那怎麼是您結紮不是您夫人呀?”
她頓了頓,壓低聲音,繼續補刀:“哦對了,您夫人好像剛從搏擊俱樂部出來,還帶了幾個姐妹,說是想找您‘好好聊聊’。”
趙金寶臉上再無一絲血色,哪裡還坐得住,手忙腳亂地抓起外套就往門口沖,連句場面話都顧不上說,包廂門被他撞得“砰”一聲巨響,留下一屋子目瞪口呆的親戚。
吳秀蓮見狀,臉色鐵青,尖聲叫道:“姜霧眠!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好心好意給你張羅婚事,你就這麼報答我?!”
姜霧眠轉過身,目光平靜地看向她:“吳媽,能叫你一聲吳媽,是看在多年養育的份上,可您呢,三番五次想把我賣給那些老男人,你口口聲聲說錢全給我,可平常我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初中上完你就不讓我上了,徐晴陽現在倒是上了高中,到底是為什麼,你心裡很清楚吧。”
“自那天我從徐家離開時,就已經和你們沒有任何關系了,今天要不是你把奶奶還有村裡人叫過來,我根本就不會過來的,現在,不用我再重複一遍了吧?”
她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緩緩撕開吳秀蓮虛僞的面具。
鄉親們這才反應過來,紛紛指責吳秀蓮:“秀蓮,你這也太缺德了!人家孩子清清白白的,你居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陷害她!”
“就是!虧我們還以為你是個好繼母,原來都是裝的!”
“老姜真是命苦啊,撇下唯一一個孩子還被人這麼禍害,真是造孽啊!”
“要是老姜泉下有知看見閨女被這麼欺負,半夜得從地底下爬出來找你索命啊吳秀蓮。”
吳秀蓮被罵得面紅耳赤,惱羞成怒地指着姜霧眠:“你們别聽她胡說!這死丫頭從小就愛撒謊,她——”
“夠了!”一直沉默的姜奶奶突然拍桌而起,渾濁的眼中泛起淚光,“眠丫頭是我看着長大的,她是什麼人,我心裡清楚!吳秀蓮,你欺負我老了糊塗是不是?!”
老太太氣得渾身發抖,姜霧眠連忙上前扶住她,輕聲安撫:“奶奶,别生氣,為這種人不值得。”
吳秀蓮見大勢已去,咬牙切齒地拽起徐晴陽,喊上一直沉默的老徐:“走!姜霧眠你給我等着,以後再跟你算賬!”
姜霧眠看着他們倉皇離去的背影,松了一口氣,以後村裡人就沒人信吳秀蓮了,她的醜惡面孔,終于在今天被撕爛。
姜霧眠,趴在你身上吸血的那隻螞蟥,我今日幫你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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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廂裡漸漸恢複了平靜,鄉親們圍上來安慰姜霧眠和姜奶奶。
一位年長的嬢嬢拉着姜霧眠的手,心疼地說:“孩子,這些年委屈你了,以後有啥困難,盡管來找我們,老姜家的人不能讓人這麼欺負!”
姜霧眠眼眶微紅,點了點頭:“謝謝嬢嬢。”
飯吃過了,熱鬧也看了,雖然大家也挺心疼姜家這孩子的,但也隻是鄉裡鄰居那微薄的情誼,有人招呼着說要回家了,家裡還有牲畜要喂,姜霧眠一一招呼着,說自己叫好了車,會送大家回去的。
大家又是一陣誇贊,姜霧眠乖乖的應着,隻說回去以後也要麻煩大家多照顧着奶奶,她過幾天就聯系市裡的療養院,等安頓好了就把奶奶接過來。
送走了大家,姜霧眠看到奶奶在默默地流淚。
“奶奶,不哭了,最艱難的日子都已經過去了,等過幾天,我就把您接過來……”姜霧眠蹲着給奶奶擦眼淚,突然被老人枯瘦的手握住。
奶奶從棉襖内袋摸出個油紙包:“房産證…你爸臨終前讓我保管……”
姜霧眠的手指猛地收緊了。
翻開包的很用心的油布包,露出裡面陳舊的暗紅色本子,她的瞳孔驟然收縮,呼吸停滞了一瞬,腦袋裡雷聲轟鳴,震顫着她的魂靈。
油紙包粗糙的觸感硌着掌心,帶着奶奶的體溫和淡淡的樟腦味。
“這是……”她張了張嘴,聲音卻哽在喉嚨裡,指尖在油紙邊緣摩挲出細碎的聲響。
一滴淚毫無預兆地砸在泛舊的紅紙封面上,暈開一片深色的痕迹,姜霧眠慌忙用袖子去擦,卻越擦越濕。
她的肩膀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像是要把這些年積攢的委屈都抖落出來。
她想起原主記憶中那些繼母歇斯底裡翻箱倒櫃的夜晚,想起原主被繼母找不到房産證而撒氣抽的滿身的傷痕,想起原主發瘋一般跪在碎瓷片上翻找的每一個抽屜。
想起,女孩的父親用溫暖的手塞給她的水果糖,那時候的姜霧眠不懂,那是她最後一次觸碰父親的手溫。
原來最重要的東西,一直就藏在奶奶貼身的棉襖裡,像一顆被小心保存的火種,等着在最黑暗的時刻重新點燃希望。
姜霧眠緩緩跪坐下來,額頭抵在奶奶的膝蓋上。
她的手指死死攥着那個油紙包,指節都泛了白。
原來這個女孩的父親早就把退路埋進時光裡,等着她在山窮水盡時挖到這顆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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